接连忙了五六天后, 请了半天的假。
12月14日, 是她母亲的忌日。
下午出发,开车去城北的公墓园。
今天温度只有1度,天被乌云压得沉沉的, 风很大, 似乎有要下雪的迹象。
梁新禾在路上接到了宁晞的电话。
“你在开车?”
“嗯, 要……出门一趟。”梁新禾笑着说,“你不午休一下吗?”
“还好, 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啊,恐怕不行, 我回去会比较晚了。”
“好的……开车小心。”
“嗯嗯。”
停了两三秒, 她们才收了线。
梁新禾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们都在小心翼翼若无其事地相处, 都在顾忌着彼此的感受, 更加陷入了一个循环的困境里。
她一时也没想到好的办法来缓解, 只能先这样放着,她相信宁晞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
梁新禾忽然觉得好笑, 她和宁晞也不是小年轻了,也都谈过很长的恋爱, 可是却仍然在感情里一筹莫展。
“如何很好地与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我其实一直很迷茫, 也一直学不会”
“我怕我做不好,会令你失望, 会令你伤心……”
“我原本想等等,再等等……”
她这两天有时会想起宁晞和她表白说的话,她的言语,眼神,以及下意识的行动骗不了人,她的爱意是纤细的,缓慢地,润物无声的。
“是你自己要和有一段二十年恋爱史的女人谈恋爱,你就该有心理准备啊!”她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喊,“是谁说了要慢慢来,还是被诱,惑得情不自禁了。”
“你自己在第一次亲热的时候也想到了周宴,这是身体的自发反应,你和周宴谈了七年,也要过渡,何况人家谈了差不多二十年,一两次想起来也没什么的,非常正常!”
“呼~”
梁新禾长叹一口气,笑得眼里有点泪,即使理解,她也希望宁晞与自己再多亲近点,对自己再热烈些。
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她完整的更深一层的样貌,期待更长更久的陪伴,而不是仅仅考虑短暂相处的欢愉,那不是她的爱情观。
她相信这也不是宁晞的爱情观。
妈妈已经过世多年,如今她也更成熟更独立了,还有了喜欢的人。
梁新禾放了一束白黄相间的菊花,在她的墓前久久伫立,在心里和妈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再来看妈妈。”
她轻声说,摘下羊毛手套,摸了摸小小的墓碑。
“新禾。”有人在身后叫她。
梁新禾面色一凝,转身看,果然是周宴。她穿了件长款的墨蓝色的皮毛一体外套,单手插兜,对着自己微笑。
“你怎么……”
“今天是阿姨的忌日,我当然要过来的。”周宴注视着她,“我也不确定你是什么时间点过来,开车过来看看,没想到赶上碰到了。”
梁新禾暗自抿抿唇,其实去年忌日她就没有陪自己来,也不知道今年她打着什么主意。
“你有心了,谢谢。”她微笑,语气也不热络。
“应该的。”周宴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不是一个人来呢。”
梁新禾不接她的话茬,戴上手套,转身就走。
周宴跟在她的身后:“新禾,我们聊聊吧。”
“我们没什么话好聊了。”
“我和沈妍妍分手了。”
“我知道。”梁新禾回头瞥一眼她,“你不会是专门来告诉我你单身吧?”
“我确实是单身……”
梁新禾笑笑:“单身不代表没伴吧?”
周宴脚下略微顿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梁新禾不理她,自顾去取车,发动,朝城里开去,开了一段路,发现周宴一直在车后跟着她。手机响了起来。
是周宴的:“找个地方聊一聊吧,我真有话跟你说。”
梁新禾沉沉气:“就近找个地方吧。”
电话按断,天空仿佛更黑了。
两人去了酒店的咖啡厅,不远处有人弹着《爱的协奏曲》。
“有什么事?”梁新禾无暇欣赏这幽静高雅的音乐,直接说。
“现在这么烦我啊?”周宴笑着感慨道。
梁新禾端起面前的热果汁,喝了一口。
周宴瞧着她:“沈妍妍和我分手的时候,骂我重视朋友多过女朋友,还说我们狗眼看人低……”
这两人真的有点可笑,明明出轨的人是她们,分手了还都来找自己诉苦,梁新禾端着杯子暖手,不说话。
“我想了很多,以前这一点确实是我忽略了,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梁新禾目视着杯子的液体:“无所谓了。”
“新禾,我最近总是在想我们以前的事情,我还是想着你……”
“不好意思,我已经翻篇了,也已经有女朋友了。”梁新禾放下了杯子,抬眼正视她。
“是吗?”周宴明显不信,“要你真的有女朋友了,为什么她不陪你一起过来看阿姨?”
梁新禾的心刹时刺了一下,酸酸的。
周宴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还记得吗?阿姨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要我照顾你……”
怎么不记得?
梁新禾咬紧了唇,妈妈对她们两人的感情一直不看好,因为双方家室相差得太远,所以始终不答应搬到西城陪她,就是怕周宴介意。那时在病床,妈妈撑着一口气,满眼都是担忧,可仍然拉着周宴的手将自己托付给了她。
她眼眶起了酸意,涌起了水光。
周宴大概也明白自己后来做的事情太混账了,只能找补道:“我当时确实觉得压力太大了,新禾,你得理解,我们成长的环境毕竟不一样……包括我的朋友,她们不理解你的家庭环境,当然她们刻薄是她们不对,我没护着你也是我不对,但是……我想说这也是情有可原……”
梁新禾忽然轻笑出声:“是,投胎确实也是本事,起跑线不同,你们的起跑线确实就是我的终点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因为这点自卑,没想到,女人之间也讲究门当户对。”
周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了笑:“所有的感情模式都是一样的……”
“确实,”梁新禾点头,“可我后来才发觉,离开你我更自信了,我的工作可能在你们眼里不那么光鲜,赚得也没你们多,可这是我努力的成就,一针一线都是靠自己,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我的伴侣打从内心里轻视我,那在灵魂上也不是‘门当户对’了’。”
“周宴,你觉得你配我绰绰有余了是吧,你招招手我就该回去?在家里乖乖地等你,你在外面乱来也不过问,因为你觉得我只配得到这些了对吧?”
周宴被她说得一时噎住了:“……你怎么解读成这样了?”
梁新禾看着她:“周宴,是你配不上我。”
话都说完了,她站起来转身走去,没有回头。
周宴目送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低低自语:“说什么呢?”
和梁新禾分手后,她和沈妍妍谈了一段,又和别的女人谈了,她们都年轻漂亮,会玩爱玩,相处起来也很开心,只是不知怎么的,有时午夜梦回,她会想起梁新禾,想起夜晚加班的她一脸倦意地回来,递给自己一盒牛奶,揉着眼睛对自己说:“喏,日期是最新鲜的,喝吧。”
或者周末早晨抱着自己撒娇:“再睡一会嘛。”等她真的睡了,她又会悄悄起来把家务做了,把周宴的鞋子放好,衣服熨好。
以前她觉得这些都是请个阿姨就能做的事情,后来才明白,日常琐碎的细节里都是她温柔的爱意。
周宴坐了很久,神思怅惘地笑了笑,起身走了。她是不会承认的,有些失落只能烂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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