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甜的心事(6)

　　花影摇曳中，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
　　“师父。”
　　许脉凝眸细看，轻柔如玉的月光下，桃红花瓣落满肩，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姑娘，是闵玥。
　　她似乎走得太急，一不留神撞到树上。纤细的枝条撞在一起，咯咯作响。
　　闵玥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蹦蹦跳跳来到亭下，仰头笑道：“师父，我终于追上你了。”
　　她站在三层石阶下，许脉垂眸看去，看到她头顶落着朵花瓣，便伸手捡起，放在掌心，举给她看。
　　闵玥笑呵呵地吹口气，花瓣飘飘摇摇，飞出凉亭，消失在墨一般的灌木丛里。
　　“我用花瓣许了个愿望呢，师父。嘿嘿，像花仙子一样。”闵玥美滋滋地说。
　　许脉极淡地笑了笑，问：“怎么没去约会，反而来找我？”
　　“不是约会，是发小要我请她吃饭。”闵玥连忙辩解，“我没有要去约会，师父，我可听话了，周末我会呆在家好好学习的。对了师父，你吃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呢。”闵玥揉揉饿扁的胃，又问：“师父你这是去哪儿啊？”
　　许脉遥遥一指对面的建筑。“去实验室。”
　　闵玥震惊。“这么晚了还工作啊！”
　　“嗯，项目的进度有点慢。”许脉淡淡地答。
　　“师父……”闵玥忧心忡忡地问，“你老是不吃饭就去实验室吗？”
　　老实说，吃没吃饭这件事，许脉其实不太记得。她经常拿面包、饼干对付了事，在忙的间隙里吃上一两口，但有时候忘记。
　　想了想，许脉答：“可能是吧。”
　　闵玥的表情忽地严肃了，她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师父，你这样是不行的，容易把胃搞坏。”
　　从医学角度上看，闵玥说得没错，可许脉觉得自己的胃很好，没毛病，于是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师父，实验室能吃东西吗？”闵玥突然问。
　　她的思维太跳跃，许脉有点跟不上，顿了下才答：“可以在休息区吃。”
　　闵玥放心地点点头，以嘱咐的口吻说：“师父，你先去实验室等我，我一会儿回来找你。”说罢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许脉盯着她背上那个巨大的书包发呆，这孩子要做什么？
　　8号楼是科研基地，一附院所有科研团队都在这栋楼开展实验。在工作日的白天，这栋楼就冷清清的，鲜有人迹，在周五的晚上，这里就更安静了。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早已下班，只剩零星几个在读研究生，为了写论文而自愿留下加班。
　　四下悄寂无声，静得仿佛跟外界隔绝。许脉喜欢这种环境，能让人专注于工作，浑然忘我，不觉时间流逝。
　　闵玥拎着购物袋回来的时候，许脉刚举起移液枪。哗啦啦的塑料摩擦声尤为刺耳，许脉不禁皱眉。
　　工作区跟休息区隔着一道玻璃，闵玥小心翼翼地把购物袋放在办公桌上，用口型朝玻璃房里面的人说：“吃饭啦。”
　　许脉点头，而后利索地将液体挤进离心管，盖好盖子，整齐地放置到离心架上，小心地将架子放进离心机，才摘下口罩，走出工作区。
　　在等待时间里，闵玥烧好了一壶开水，从购物袋里掏出两个包装袋，上书“速食粥”三个大字。
　　许脉愕然，她刚才竟是去买吃的了。
　　闵玥撕开料包放进杯中，倒足热水，密封上盖子。“咱们医院周围卖什么的都有，偏偏没有粥店，只好拿这个替代。我上网查了，评价说味道不错呢。”
　　闵玥撕开第二包料，说道：“我买了评价最好的两种味道，皮蛋瘦肉和精炖牛肉，师父你想吃哪个？”
　　“都可以，你挑吧。”在吃方面，许脉一向随意。
　　“那我选这个。”闵玥把皮蛋瘦肉的那杯拉到自己跟前，跟偷吃了鸡似的，贼兮兮地笑。
　　5分钟后，丝丝缕缕的香味带着水汽，从杯盖的缝隙中钻出。闵玥饿坏了，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吹了几口，塞进嘴里，烫得脸都皱起来。
　　将一口滚烫的热粥咽下肚，闵玥边哈气散热，边说：“师父，粥泡好了，味道不错，你快尝尝。”
　　“好。”
　　许脉打开盖子看了眼，水量加得合适，粥泡得恰到好处，颗颗米粒饱满，晶莹透亮。拿勺子搅了搅，看到不少肉粒和青菜碎叶。
　　舀起半勺，在空调的冷风中晾几秒，许脉尝了尝，口感略咸，其他都还好。
　　闵玥大概是饿极了，闷头喝粥顾不上说话，等她一杯喝光，许脉还剩大半。
　　许脉看了眼腕表，时间已近9点，便说：“谢谢你，粥很好喝。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遗留工作没做，你可以先回去了。”
　　“师父要待到很晚吗？”
　　“嗯，可能要11点之后。”
　　闵玥其实想留下陪她，却又担心自己没什么能帮忙的，碍手碍脚，反倒给许脉添乱，于是说：“那我先回去了，师父也别呆太晚。”
　　“好。”
　　闵玥用纸巾擦干净桌面，清理完卫生，怕饭菜味惹许脉烦，就把垃圾都放进购物袋，准备带走扔掉。
　　许脉目送她到门口，闵玥忽然回头。“师父。”
　　“嗯？”
　　“空调别开太低，夜里体温低，容易着凉。”
　　“好。”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师父再见。”
　　闵玥一走，实验室瞬间静下来。许脉将所有照明都打开，却依然觉得室内很黯淡。
　　是我太累，所以视觉疲劳了吗？
　　许脉坐回办公桌前，闭目养神。太阳穴的神经轻微地跳动着，许脉吐纳放松，不小心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过零点。LED灯散射出刺眼的光芒，许脉眯着眼摸索着走到门口，关掉休息区的照明，转身，看到台灯柔和的暖光下，静静放着的那杯粥。
　　她刚才只喝了半杯，午夜醒来，胃觉得空荡荡的。
　　烧开水，倒进杯中。
　　等待的几分钟里，许脉静坐着，渐觉身体发冷，找到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到27°，风速降到最低。
　　但还是觉得冷。
　　睡着的3小时里，冷气已经透过毛孔，侵入骨髓。
　　许脉握住滚烫的杯子取暖，忽地想起闵玥走前说的话——
　　“空调别开太低，夜里体温低，容易着凉。”
　　当时没往心里去，随口答应下来，没想到一语成谶，被她说中了。
　　开水中的米粒逐渐涨大，最终变得白白胖胖，很是诱人。
　　鼻尖充盈着米香，许脉舀了一大勺，吹了吹，喝下肚。
　　火一般的热度从口腔沿着食道，一路蔓延进胃里。多喝几口，身体开始暖和起来，冷缩的筋脉也缓缓舒展开。
　　夜深人静，空旷的实验室，许脉孑然独坐在台灯下，喝着热粥，不知怎么，想起白天郑主任的那番话——
　　“医生脱下白大褂也是普通人，也会孤独，也会生病。我知道时代变了，你们年轻人不再拘泥于结婚生子，有人拼事业，有人享受一个人的潇洒。但是照我老头子的想法，我还是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你，下了夜班，有口热粥喝。”
　　“下了夜班，有口热粥喝……”许脉出神地念这句话。
　　许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晚被闵玥照顾了。


第7章 意外的约会
　　喝饱了粥，还跟师父单独相处了一小时，闵玥很满意，今天是成功的一天！
　　精神昂扬，脚下生风，闵玥一鼓作气走到地铁站，等车门关闭的瞬间，猛然想起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她今晚去找许脉，是因为自己即将上第一台手术，太紧张了，想问许脉有没有什么教学视频推荐。没想到急着满足口腹之欲，把这件事给忘了。
　　闵玥懊恼得直拍脑门，现在是不可能下车回去了，自己又没有许脉的手机号……好吧，只好去请教陈思恬了。
　　掏手机的时候，脑筋一转，闵玥打开了邓桑的私聊窗口。
　　她被师父虐得那么惨，半夜还买猪肉练缝合，一定有不少学习资料可以推荐吧。
　　果然邓桑很快回了一串网址。“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视频，希望能救你于墨爷的怒火之中。”
　　闵玥回了句谢谢，到站下车，路过菜市场，心想明天得早起来买块肉，学邓桑，苦练缝合。
　　洗漱完涂上睡眠面膜，躺倒，快睡着时，闵玥猛地从床上弹起。
　　师父今晚好像对我笑了？！
　　闵玥捋了捋回忆，确认在臭美自己像花仙子的那刻，许脉嘴角微微上扬了。
　　啊啊啊！师父对我笑了！昨晚的梦跟现实不是相反的，它是个预知梦！
　　闵玥兴奋地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在接通的瞬间大声嚷嚷道：“沈霏！师父对我笑了！”
　　夜店的电子音一浪高过一浪，闵玥感觉自己的耳膜被震得都要开始摇摆了。
　　沈霏敷衍地答：“哦哦，好。”咔地把电话挂了。
　　这个沈霏！肯定没听清我说了什么！闵玥气呼呼地把手机往床头一扔，下一秒，嘴角又控制不住地咧开，面膜都笑裂了。
　　闵玥开心得打了个滚，两条白净的小腿高兴得直翻腾。
　　师父冲我笑了！嘿嘿嘿，嘿嘿嘿~
　　打了鸡血的闵玥第二天一大早就神采奕奕地爬起来了，赶在二哈“嗷呜~嗷呜~”的嚎叫前关掉闹钟。
　　光速洗漱，风风火火出门吃早餐，半小时后提了个黑色塑料袋回到家里。
　　她将笔记本电脑放到餐桌角，掏出带皮猪肉扑在厚厚的厨房纸上，左手点击播放，右手握针，一副万事俱备只欠学习的模样。
　　太过聚精会神，以致忘记吃午饭，饿到拿针的手开始抖，闵玥才发觉，该补充糖分了。
　　简单煮了包方便面，卧了鸡蛋，铺了生菜丝，狼吞虎咽地吃完，犯懒不想洗碗，就先把锅碗泡了起来。
　　手机铃声大作，闵玥擦擦手，跑到餐桌前，拿起来一看，是昨晚无情挂断她电话的那个家伙。
　　闵玥故作不快地说：“你睡醒了？昨晚喝了多少？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吗？”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家阿玥。”沈霏的声音沙哑，透着宿醉的疲惫。“你昨天打电话说了什么？太吵，没听清。”
　　难得她还记得，闵玥心里舒坦不少，用昨晚的兴奋劲儿，再次跟好友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我说，师父昨天对我笑了！”
　　“哦。”沈霏刚睡醒，带着浓浓的鼻音。“那你要庆祝吗？请我看电影吧，I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