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结婚(67)
闫爷爷和何奶奶喝着茶水,悠然等着表演。
楼力行和彭梓媛没处儿坐,家里但凡能坐的地方都被长辈们坐满了。他俩跟着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围着圈站着。
彭梓媛凝视站在人群最中间的池凛,特别担心。
楼力行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她。
其实一开始要池凛当着一众爷爷奶奶的面唱丹州剧,楼力行也是很担忧的。
但是……
楼力行看向他爸。
老楼从头到尾神闲气定,无论闫爷爷说什么他都丝毫不生气,就乐呵呵的。
楼力行太了解自己爸爸了。
他爸在特别有把握的时候便是这样。
楼力行相信老楼的判断。
此时的池凛心里想着什么,楼觅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双眼看着阳台的方向开嗓准备。
已经记不清从那一刻起,楼觅开始看不透这孩子。
这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超出她的想象。
以前只觉得池凛烦人,管她是方是扁,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可如今的池凛身怀宝藏,每一天都在给楼觅惊喜。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音乐起,池凛真的听到了熟悉的旋律。
这一刻最让她感慨的是,听到的琴声和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上京杂谈》没有太大的出入。
这《上京杂谈》跨越了数百年,换了乐器换了场面,却依旧富有生命力,几乎在琴弦拨动的那一刻,池凛心潮已然澎湃。
跟着乐曲声,她仿佛踏上了上京青石板路,在姐姐温柔的带领下,走在家乡的老街老桥。
池凛第一声出来,让闫爷爷本来耷拉着的眼睑瞬时睁开了。
何奶奶也愣住了,想要送到嘴里的茶杯登时停滞在半空,完完全全被池凛吸引去。
没想到池凛是真会唱,一上来气运丹田真嗓开场,真嗓与假嗓于行腔时行云流水地衔接,很快就将整个场景铺开。
楼觅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池凛,手中的二胡琴弓也愈发滚烫。
对,就是这个味道!
老楼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几乎跟着唱起来。
乡音萦绕在池凛耳边,父亲仿佛站在池府后院那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挥毫泼墨。
院外时不时经过的车马声、人声,以及皇城的钟声,不断冲入池凛的脑海中。
这座属于池凛的城池,跟随着她古老的腔调,于在场的每个人脑海里徐徐展开。
池凛咬字神准,唱腔也别有一番韵味,换气竟见鬼的娴熟。
除了嗓子有些发紧,看上去平日里的确没怎么吊嗓子没怎么练习之外,其他地方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闫爷爷听着听着慢慢站起身来,靠近池凛。
他不想错过这精彩表演的任何一个细节。
池凛完全没去在意周围的情况,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杂谈后半段节奏渐快,直到最后如起飞一般。
楼觅拉着二胡拉得热汗淋漓,而池凛分毫没有懈怠,几乎是拽着场面直冲云霄。
最后一个收尾,荡气回肠。
全屋的人都安静了。
池凛渐渐睁开眼睛,方才在脑海中构建的上京慢慢消失,环视周围,她依旧在2043年。
满屋子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她看,没有一个人说话。
池凛被看得有点瘆得慌,笑了笑道:“唱完了。”
楼爷爷第一个鼓掌,接着老闫也控制不住大鼓特鼓。
随后掌声四起,叫好声震得楼下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一眼。
“唱得是真好……”闫爷爷想要再找一些其他的形容词,可是搜肠刮肚之后发现真的找不到。
还处于震撼之中的脑子想不起别的夸赞,可一个“真好”实在无法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完全表达,闫爷爷又说了一遍:
“是真的好!”
楼觅哈哈笑:“闫爷爷,您也太激动了点。”
闫爷爷一扫刚开始对池凛怀疑且傲慢的态度,作为丹州剧的资深票友,《上京杂谈》是他开始听丹州剧时就听过的剧。
此剧难度有多高,池凛完成度有多好,他心里太有数了。
闫爷爷一肚子的感慨想表达,对方是个小女孩,他又不能像面对小伙子似的可以尽情揉对方肩膀,这会儿只能兴奋地绕着池凛转圈,指着她嘴里念念有词道:
“是天才,你的确是个天才!听得出来你平时没有怎么练习,可是这气韵和节奏感完全是天生的。真是太让人羡慕了。老楼,你没有信口开河!”
池凛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位爷爷就是心直口快。
看不上的时候直说,喜欢的时候一点都不吝啬夸奖,即便自己打自己的脸也丝毫不犹豫。
老楼笑着上来拍闫爷爷的背: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小凛还是稚嫩了一点,在各位行家里手面前献丑了。”
一直坐在角落没有发话,但是淡定围观全程的老庄,在听完池凛的《上京杂谈》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的太难得了,希望能够有越来越多像小池这样的年轻人有才气的人出现,将丹州剧发扬光大。”
池凛听有人称他为“老庄”,想起爷爷曾经说过,这丹州剧本身就没有留下多少资料,是他和庄叔叔辛辛苦苦一起寻访世界各地,才将此剧的名字定了下来。
想必这位老庄就是那位庄叔叔了……
楼力行叫他叔叔,池凛得叫他爷爷。
自上回从爷奶家回来之后,池凛找到了新的方向,从“丹州剧”入手,想要从此剧来寻找大原的线索,可惜所收获的资料非常少。
池凛之所以一叫就来,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从爷奶这边获得更多她想要的线索。
楼爷爷和庄爷爷手中应该有外界无法轻易寻到的珍贵资料,如今二位都在,还有这么一众对丹州剧颇有研究的票友,池凛很欣慰。
长辈们肯定想象不到,在他们从池凛身上看到了希望的同时,池凛看他们更是珍贵。
要怎么样才能迅速和他们建立联系,不断挖掘可用信息呢?
池凛正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闫爷爷兴奋地问她:
“小池你还会唱哪幕剧?<岁停晚冬>你有没有听过?”
岁停晚冬?
池凛的确听说过,也是禹腔经典。
但这剧年纪比她父亲都要大很多。她父亲唱得少,她自然也就听得少,不是太熟悉。
不过池凛为了和票友们拉近距离,即便不是太熟悉她也强行应了下来,随意哼唱了几句后问道:
“闫爷爷您说的是这幕剧么?”
“对!对,就是它!苍天有眼,几乎失传的剧你都会!”
何奶奶挨上来也很激动:“<岁停晚冬>就只留下了几小段曲,词早就不可考了。小池,你是在哪里学的词?”
池凛心里闷喊了一声“糟糕”,他们说不可考那必定是连楼爷爷和庄爷爷都没寻到,她这种晚辈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透过众人的肩膀,看见角落里的楼觅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池凛不慌不忙道:“词是我随意填上去的,不是原词。”
何奶奶恍然“哦”了一声:“难怪。”
闫爷爷忽然对池凛行了个手礼:
“小池天赋卓越实属罕见,不仅拿捏得了<上京杂谈>,就连失传的<岁停晚冬>都能随口哼唱出来,随意填的词也让老头子大开眼界。老头子曾经想象过<岁停晚冬>原词该是什么样的,绞尽脑汁写过几个版本,却没有一个有小池你这个版本来得恰如其分。是啊……它就该是这样,该是这样。”
闫爷爷赞叹了一大番之后道:“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小池能够答应。”
池凛:“您请说。”
闫爷爷对她鞠躬:“请小师父收老头子为徒,带老头子领略丹州剧无穷魅力!”
他这话一出,全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他年纪比池凛大了好几轮,居然要拜个小孩为师,实在奇妙。
可闫爷爷和池凛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闫是性情中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介意什么礼法。活到他这岁数,只想图个开心。
池凛本就身怀绝技,琴棋书画自不用说,从小感兴趣的事物多学得也快,找她拜师的人从孩童到老人并不算少。
相似的场面她见怪不怪,心里也怀着想要多打听丹州剧的念头,谦虚客套了一番之后,还真的收下他了。
见老闫拜师,何奶奶也来拜师。
连带着还有四五个对《岁停晚冬》特别感兴趣的老头老太也凑热闹一样都拜池凛为师。
池凛来者不拒,全都收为徒弟。
楼觅想到了开头也想到了结尾,却没料到这番外……
一个未成年小孩收一屋子古稀老人当徒弟,这事儿说出去不怕你们丹州剧圈子乱了辈分?
幸好这些爱好者人数少得根本没能形成圈。
以闫爷爷为首的大龄徒弟们还特有拜师的自觉,让池凛坐下,一一给她敬茶。
旁边有偷笑的,可池凛一点都没笑,特认真特当回事。
楼觅跟楼力行小声说:“我怎么有种误入xie教的感觉?”
师徒几位互相加了微信之后散了。
快十一点,楼觅她们得回家,明天还要上班上学的,不在这儿睡了。
照例楼力行载彭梓媛,楼觅和池凛一辆车。
楼觅全程都在看池凛,池凛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不,我没什么想问的。”楼觅说完还向她挑挑眉。
“你不就想问我为什么会唱丹州剧吗?我……”
“嘘。”楼觅摇头,“别说,继续保持这种神秘感就好。”
池凛:“……”
什么怪腔怪调的,让人鸡皮疙瘩纷纷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