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夫人太正经!(176)
江寻道默默的看着她,没有搭话,只是抿了抿唇等她继续说下去。
大娘说着说着,突然落了泪,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我还记得二十年前,荆州闹饥荒。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没有下拨,城里不少人就这么活活饿死了,许通判愁的头发都白了,就瞒着上头私自开仓放粮,救了荆州城十万百姓。之后朝廷要治罪,我们这些百姓联名上书,这才让圣上感动,免了许通判罪名。可私开粮仓是砍头的大罪,许通判还是因此削了官职,贬为了草民。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都记着许通判的恩情,从不敢忘。”
“谁知十八年前,许通判家宅突然闯入了一帮匪徒,杀了他们夫妻二人和几个家仆,还抢了钱财。就连他们刚刚出世的女儿,都被那些该杀千刀的匪徒抢走了,许通判和他的夫人就这么丧了命,连最后一根独苗都没保住,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活着。”
江寻道垂头听着大娘的啜泣愤恨的声音,眼睛像是突然进了风沙一般,疼的她都快落泪了。
“后来,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通通都出了城,把这十里八乡的山匪老巢都端了。可他们没人承认杀了许通判,就算治了罪入了大狱也都说是被冤枉了。能怎么办,就算把这些山匪都杀了,许通判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不过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么些年一直记挂着许通判的恩情,每逢佳节还有不少人为许通判的女儿祈福。只望那个孩子还好好活着,就算活在别处,也好好的。这样许通判的在天之灵,也能有一丝慰藉。”
大娘抹干净了眼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哎呀,你看你说起这事,我就忍不住想哭。姑娘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许通判的事了?”
江寻道垂着头,从腰间拿出了一块银锭,放在了桌上便站起了身:“只是听人说起过,随意问问而已。对了,可否问问大娘,许通判的旧宅在何处”
大娘看着桌上的银锭和一口未动的面,有些愣住了:“就在城南,你一路走去到了尽头就是了。许通判的家宅当年被匪徒一把大火烧了,后来我们城中百姓凑钱修缮好了,建了座祠堂,里头供奉着许通判夫妻的牌位。”这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银锭,踌躇的看着江寻道:“面你一口没动,这钱也给多了,我找不开啊姑娘。”
“没事大娘,不用找了,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些。”
江寻道摇了摇头,转身便向外走去。只是她身后的大娘拿着银两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追了几步,看着江寻道的背影,急急的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你是来荆州寻亲的吗?”
话音落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寻道便消失在了人群中。那大娘愣了愣,眼睛突然又红了,她看着手中的银锭,心中竟满是惊惶和喜悦。她低声喃喃道:“该不会真的是许通判的女儿寻来了吧,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呐。”
江寻道穿过熙攘的人群,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一道泪痕,她多么希望此时蓝以攸就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高兴。
她好像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已经离去了,可至少她知道了,她的父母是好人,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第172章
蓝媚在客栈等了许久也不见江寻道回来,眼看着已是半夜, 她还以为江寻道这是撇下她自己跑了, 便循着之前在江寻道身上种下的引路蜂找了过去。街上半夜已是无人, 只有几个醉鬼躺在巷角酣睡。
冷风刮起地上的落叶, 蓝媚眼也不眨的跟着眼前嗡嗡飞舞的小黄蜂, 转了几个街角,然后停在了城南的一座宅子前。那宅子灯火通明, 匾牌上写着许府,可门前却燃着纸钱绑着红线,倒像是一个供人参拜的庙宇。
收回引路蜂蓝媚踏步走了进去,许府不算大, 是典型的江南府邸, 前院种着花草有流水假山,就连草地都修剪的极为干净平整, 不像是没人住的空宅。蓝媚左右瞧了瞧,踏过地上的石子路, 一直走到了厅堂前。
原本用来待客的厅堂已经是被荆州的乡亲百姓改建成了祠堂, 木案上供奉着两尊牌位, 前面的香炉上还插着三支香,看上去像是刚刚点上的。
江寻道正默默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四周无人, 厅堂里也就江寻道一人。蓝媚踏过门槛,靠在门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轻声问道:“认识?”
江寻道早便知道蓝媚来了,只是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牌位,没有理会,白皙的面容上蒙着一层凄楚和茫然。
问的话没得到回答,蓝媚也不气恼,她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一转身,衣袂翩飞,她姿势不雅的坐在了厅堂中的红木椅上,撑着下巴四处打量了两眼,啧啧道:“这宅子看上去倒是不错,风生水起开阔幽静,人住最是合适,可惜怎么就改作祠堂了。”
江寻道默默的站起身,拍了拍膝上沾着的香灰,扭头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蓝媚撇了撇嘴,翻了白眼:“我还以你自个跑了,把姐姐丢在这。”
江寻道望着眼前的牌位,冷淡道:“来这之前,我在街上碰见了一个风华谷弟子,刚刚出谷的。听她说,风华谷近日戒备森严,明日我去一趟,看看攸儿可在附近。蓝姑娘的身份到底是不太方便,就待在客栈等我消息吧。”
蓝媚对江寻道的态度很是不满,她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道:“哟,还真打算把我撇下。你放心,我在人界也闯荡了多年,哪有那么轻松给人看穿了身份。攸儿此次出走,我自有责任在身,要去我也同你一起去。就算你真寻着了攸儿,依她的倔脾气,你有把握将她带回来?”
“那便随你。”江寻道又点了一炷香,对着父母的牌位鞠躬,然后将香插入香炉内,转身便要向外走。
“两个人都这么闷,也不知你们在一块到底能做些什么。”蓝媚轻哼了声,快步跟上了江寻道,一同走出了许府。
风华谷内,掌门议事厅灯火通明,冷秋水端正在主位上,面上满是冰霜,她身前正跪着几人。定眼看去,殷礼正在其中。
冷秋水开口冷声质问道:“可寻到了?”
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弟子身子一颤,急忙回禀道:“未曾,那日蓝师....蓝以攸和江寻道逃走后,便再无踪迹。弟子和一众师妹已将淮水城四周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们二人。”
“废物。”冷秋水突然暴怒,伸手一拍竟是将身旁的木案拍的粉碎,她腾的站起身怒斥道:“青云宫和禅意寺的人也在派人缉捕,若是让他们先找到了那个逆徒,你可知他们会做什么文章。派了那么多人,竟连一丝线索都找到,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亲自去找?”
众弟子连忙俯首,异口同声道:“掌门息怒。”
冷秋水暴怒,众弟子也不敢吭声。此时殷礼却站起身,走到冷秋水身旁轻声道:“师父,师妹们已没日没夜的寻了几日了。既然蓝以攸和江寻道逃走了,就定会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不露面,的确有些难寻。不如先让师妹们,先下去歇息吧,明日再去找。”
冷秋水扶额缓缓坐下,一脸倦容道:“行了,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起身惶然退下,殷礼垂首也作势要离开,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冷秋水的声音:“你留下。”
殷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转身恭敬的站在殷礼身旁:“师父可是有何事交代弟子?”
冷秋水盯着她,眼中满是寒霜,她冷声质问道:“逆徒的事,你也是那日才知晓?”
殷礼点了点头道:“是,不过弟子一早便觉得蓝以攸有异...”
“行了,你退下吧。”冷秋水想也知道,殷礼定是想趁机说些蓝以攸的坏话,好彰显的她早便细心察觉了。只是她蠢到忘了冷秋水以前可是对蓝以攸信任万分,亲自教导多年,她越是马后炮,冷秋水便越觉得是自己错信了人,哪还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脸色一僵,殷礼低声告退,便缓缓的走出了议事厅。
冷秋水独坐在厅堂内,脸上这才露了一丝颓然倦怠。蓝以攸的事一出,门派中的长老便对她格外不满,青云宫和禅意寺也指责她养虎为患,竟将一个妖物养在门派内,还委以信任。还怀疑风华谷已被魔教渗透,想要借机收管风华谷。
短短几日她就愁白了头,内忧外患再加之对曾经如此信任的蓝以攸的失望,让她气急攻心,修炼时都险些走火入魔。蓝以攸一日未找到,冷秋水就一日安不下心,她有些不明白,蓝以攸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机进入风华谷的,隐瞒多年,真的是魔教的暗桩,还是另有隐情。
以前她以为自己很是了解自己最宠爱的徒弟,如今想来,竟是一点也不了解。有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一切都是殷礼和青云宫的人合谋起来骗她。可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骗局。
这一切的疑惑,她只要有见到蓝以攸,才能解开。
她独身一人走回了自己的庭院,守在门前的弟子唯唯诺诺的行了礼。冷秋水点了点头,一踏入院子,神色突然一变,她转头看着那两个尽忠职守警惕巡查着四周的弟子,关上了门,而后快步的走向了厢房。
一推门,她果然看到了站在房中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冷秋水满脸怒容的看着眼前的蓝以攸,一拂袖敞开的门便重重的合上了。她身形一闪,瞬间便出现在了蓝以攸身前,泛着白光的手,径直掐住了蓝以攸的脖子。她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来找我?”
掐着脖子的手极为用力,蓝以攸轻喘了一口气,没有还手也没有躲开,只是低声道:“徒儿犯了大错,欺瞒了师父,自是要来请罪的。”
看着这个自己亲自养育教导了多年的爱徒,冷秋水就是再怎么冷情也下不去手,她缓缓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厉声问道:“你真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