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属于我(6)
姜瓷走过去坐下,赟姨给她倒了一杯,姜瓷尝了尝,冰镇之后的酸梅汁,酸酸甜甜的,格外解渴。
赟姨:“小白小时候就喜欢喝我做的酸梅汁,不管着她,她一气儿能全部喝光。”
小白是鹿行雪的乳名,因为关系没亲昵到那份上,姜瓷从来不这么称呼她,就像鹿行雪也从来只是“姜瓷姜瓷”的叫她一样。
从这方面来讲,两人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
赟姨说着叹了口气:“现在都这么大了。小时候她乖乖的样子,我还记着呢。”
姜瓷看向不远处一身黑裙,屈膝和爷爷说着话的鹿行雪,问赟姨:“有多乖?”
“可乖了”,赟姨说,“特别叫人省心。印象里就有一次,忽然自己跑不见,把鹿家上上下下都给急疯了,找了她整整一下午。”
姜瓷:“她跑哪儿去了?”
赟姨:“她说她在花园边的石凳子上看蚂蚁,看着看着睡着了,滚进了树丛里,才这么一点儿大的人,我们愣是没发现。”
姜瓷不由自主地牵唇,赟姨继续道:“你是没见,当时她睡得那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头发上沾着草屑,白生生的小脸蛋小胳膊上,都是睡出来的压痕。还要奶声奶气对大家道歉,说,‘都是我不好,偷偷和瞌睡虫做了朋友’。”
偷偷和瞌睡虫做了朋友……
姜瓷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把现在这个成熟内敛的鹿行雪和赟姨描述里的小女孩儿之间划上等号。不过光是听形容,就能感受到幼年时期的鹿行雪,是多可爱多招人疼。
她又喝了几口酸梅汁,赟姨看她喜欢,爽朗道:“想喝的话以后常来,赟姨给你们做。”
微风把碎发吹到唇边,姜瓷缓缓拨开:“好。”
两人留下来吃素斋,饭毕,鹿爷爷让她们中秋再来。到时鹿家他子侄辈的有几个也要过来,姜瓷平时不太见到,顺道认认人。
姜瓷满口答应,返程路上,鹿行雪依然兴致不高。
姜瓷不知道鹿爷爷和她说了什么,只是看鹿行雪的样子,大约不是什么能让她如释重负的交谈。
从赟姨眼中犯瞌睡的软糯小白,成长为需要管理偌大一个集团的鹿总,一路走来,不知承受过多少重压。
姜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今天还是她父母的祭日。
姜瓷点开和姚助理的聊天头像,给她发了条信息。
稀薄阳光从车窗外溢入,鹿行雪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影。
手机屏幕亮了,姜瓷收回视线,是姚助理的回讯:“姜小姐,已经安排妥当,我会保密。”
“中秋。”鹿行雪毫无预兆地开口,姜瓷的手机锁屏、倒扣一气呵成,她迎向鹿行雪转过来的目光。
鹿行雪:“既然答应了爷爷去过中秋,那我们提前拜访你父母吧。”
姜瓷确实已经很久没带鹿行雪去童家了,姜琳对此十分不满,既然鹿行雪主动提起,姜瓷便顺水推舟地应下:“好。”
鹿行雪看了姜瓷一眼,稍后,又看一眼。
姜瓷:“?”
鹿行雪:“晒吗?你的脸有些红,要不要把遮光板拉下来?”
姜瓷:“……”
姜瓷拉下遮光板:“确实有点晒。”
第6章 06
中秋之前,姜瓷带着鹿行雪一起去童家。鹿行雪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中秋礼物,除了童甄妮不在家,其他人都欣然接受。
童廷凯在事业上远不及鹿家成功,对鹿行雪向来客气;鹿行雪态度谦虚,应对有礼,童廷凯心情一好,家里的氛围也松快不少。
吃过晚餐,临走,童廷凯和姜琳送两人出门。姜琳笑盈盈的对鹿行雪说:“小白,我们阿瓷脾气不好,也不懂事,你多包涵她。”
姜瓷知道姜琳的心思,但是这些嘱托毫无意义,她和鹿行雪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她漫不经意地看向别处,听鹿行雪一本正经地说场面话:“姜瓷很好,反而是我忙公司的事,常常照顾不到她。”
鹿行雪又说:“我以后会多陪她。”
姜琳心里一熨帖,对鹿行雪是越看越满意。——家世好,性格好,长得也好,为人处事更是没有可挑拣之处,完完全全是自己女儿高攀了。因此两个人前脚刚走,姜琳后脚就给姜瓷发短信。
长长的一条短信,一半篇幅用来夸赞鹿行雪,另一半用来敲打姜瓷,让她务必珍惜鹿行雪,珍惜这段婚姻。
“我要是你,能遇见鹿行雪这样的人,做梦都要笑醒我跟你讲。”
姜瓷丢开手机,撑着车窗看鹿行雪开车。
等到合约期结束,面对两人的和平分手,姜琳大概率会暴跳如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鹿行雪各方面条件都太出众了,想到这个,姜瓷难免头痛。
中秋节转眼就到了。
鹿爷爷有两个堂弟,每个堂弟下面都有几个孩子,到了中秋这天,一向冷清的鹿宅,难得热闹了起来。
姜瓷紧跟着鹿行雪,到用餐时,大概也记了个七七八八谁是谁。
鹿爷爷被吵了一天,又习惯早睡,晚餐之后,鹿行雪送他回房间,其余人或是去厅里喝茶,或是自寻乐趣。
姜瓷才在茶厅坐下,就被人拉着聊天。
“我上次听老爷子说起过,但是人吧,一上年纪,记性就不行……你是做什么工作来着的?”
姜瓷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白胖的中年妇人,姓汪,她跟着鹿行雪得称呼对方大婶婶。
“大婶婶”,姜瓷客客气气道:“我是钢琴调律师。”
汪女士:“哦,对,调律师,就是给钢琴调音那种对吧?”
姜瓷:“也不仅是调音,还参与钢琴设——”
“我们媛媛学琴,琴行来来回回给她推荐过好几个调音的,都不行,技术不行,媛媛说他们调出来的音还不如她自己用那个……那个什么调音器调出来的准。”汪女士也不等姜瓷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她,“阿瓷,你是用什么调音?也用调音器?”
姜瓷:“……”
调音器是刚入门的调律师的辅助工具,姜瓷做到首席,靠的是自己的耳朵。调音器调出来的只是机械的准度,而调音需要的并不仅是单个音的绝对准度,更是不同音程之间的和谐度。
但是以汪女士这种态度,姜瓷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对她解释太多,只说:“我不用那个。”
汪女士:“那这一行薪水怎么样?一调就几个钟头,上上下下地忙碌,我听着还挺枯燥挺辛苦的哦?”
姜瓷:“能养活自己。”
“那真是不容易,没几个年轻人能坚持的来呀!”汪女士拉住姜瓷的手:“你家不是开公司的嘛,也是上市公司,规模挺大的呀,你怎么就没去家里公司做事?你看小白,多孝顺,又优秀,把鹿家的产业经营的顺风顺水的。”
从工作说到家庭,这位女士全都话里有话。姜瓷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把头发撩去耳后,语气如旧:“这些我都做不来。”
这时,另外有人一屁股坐在汪女士旁边,压低声音讲起了八卦:“王家外头那个,为了遗产闹上门,哦唷,这两天是闹得满城风雨,你知不知道了?”
汪女士不屑道:“外头的私生女能有什么格局,就会伸手要钱,吃相难看!但凡有点骨头的,谁会去当三,当三的能养出什么好东西?”
姜瓷慢慢往后,靠住沙发背。她喝了口茶,扭头往外看。
正好看见鹿行雪站在门边听电话。
鹿行雪:“辛苦了,一会把合同条款发给姚助理。”
电话那头的万雯是集团律师,与鹿行雪相识多年,私交不错。工作的事告一段落,她的态度就随意了许多,问鹿行雪:“听姚助理说你今天在鹿董那边过节?”
鹿行雪:“嗯。”
万雯语音带笑:“带着你的小妻子?”
鹿行雪没再听她调侃,收了手机,往茶厅里去。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
特别是汪女士,瞬间笑开了花:“小白,快过来,大婶婶正有事儿想要跟你讲。”
鹿行雪在姜瓷身边坐下,带给她一个碟子,那上面是一小块点心:“赟姨给你的。”
等姜瓷接过去了,鹿行雪才看向汪女士:“您说,大婶婶。”
旁观了这一幕的汪女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我们媛媛,已经在Forest总公司设计部入职一周了。这孩子,她不让我告诉你,怕麻烦你,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可瞒着的,小白你说对吧?就算现在不讲,你迟早也要知道的呀?——媛媛从小就把你当榜样,当初一门心思去学珠宝设计,也是为了你,……为了鹿家的公司。现在皆大欢喜啦,你可要多照顾着她一点。”
鹿行雪果然不知道这回事,听汪女士说完,她点头道:“我会关照设计部。”
姜瓷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点心,等到宴请散场,回去的路上,她才问鹿行雪:“媛媛是谁?”
鹿行雪:“大婶婶的侄女。”
姜瓷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从来没有对鹿家这边的事表达过好奇,这还是头一回,鹿行雪直觉姜瓷还有话想说,见她不开口,于是主动问她:“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大婶婶聊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正中姜瓷下怀:“没什么新鲜的。”
顿了顿,她补上后半句:“我是私生女,她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鹿行雪讶异而快速地看了姜瓷一眼,眉尖蹙起:“她怎么认为不重要,你不用放在心上。”
姜瓷平静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