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保育堂 二(178)
“你疯了?”燕洵抓着大黑的触角,轻轻松松的跳下来,走向赵飞腾。
赵飞腾惊恐的看着燕洵,他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妖怪!我就说大秦百姓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你肯定是妖怪,只有妖怪才会……那怪你要去鸿胪寺,难怪你对那些妖怪幼崽那么好,难怪、难怪……”
看着赵飞腾不停的喃喃,燕洵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步低声道:“难道你就没想过其实燕洵现在还留在大秦,而我……我不过是妖怪假扮的吗?你看看,我不但假扮了燕洵,还找妖怪假扮镜枫夜,甚至还找到两只小幼崽。”
赵飞腾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两只小幼崽,又看向从大黑背上跳下来,一步步往这边走的镜枫夜。
他忽然觉得燕洵说的是对的,眼前的四个人肯定都是妖怪,否则为何他们的坐骑不是战马,而是妖怪呢?
“真信了?”燕洵眼睁睁看着赵飞腾瞳孔放大,身体开始发抖,眼瞅着快要不行了,眼疾手快的摸出一个药丸扔到赵飞腾嘴里。
药丸奇苦,入口即化,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赵飞腾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镜枫夜拿出望远镜递给燕洵,“大人看看,那些人都在很远的地方,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看来赵飞腾是要自己往回跑吧。谢然书倒是还在,他没往回跑。”燕洵勾起唇角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赵飞腾,“你是想自己跑回边城?这一路上你就不怕遇上个把妖怪?”
“你、你当真是燕洵燕大人?”赵飞腾看到了望远镜,这东西稀奇的紧,京城大营也只有一个而已,他有幸观摩过,知道这是燕洵给的东西,别说是妖国,就是大秦也极少见。
后面战兔幼崽和光明幼崽顺着大黑细细的腿下来,都背着小包袱,里面穿着战袍,外面穿着厚厚的袄子。
缝袄子的是边城特有的棉布,赵飞腾认识。
两只小幼崽穿着圆滚滚的棉鞋,一看就是京城最流行的款。
他们不是妖国的妖怪,而是正经保育堂的妖怪。
“大人,他怎么办?”战兔幼崽脖子上挂着圆圆的棉手套,伸出小爪子指着赵飞腾。
他的脖子露在外面,能清楚的看到疤痕组成的花纹,这也是独一无二,别的妖怪都没有。
“可、可是……”赵飞腾不由自主的看向蚂蚁行军妖,这么大的妖怪,究竟是如何心甘情愿驮着燕洵的,又是如何被燕洵得到的,这一瞬间,他的心思再次动摇。
“大黑是边城驯养的妖怪。”燕洵好心解释,“就在马场隔壁,那块地方是我的,里面驯养了许多蚂蚁行军妖,只不过大黑的个头最大,跟我关系也最好罢了。等回边城,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啊?”赵飞腾一愣。
他从未想过边城竟然还有别的妖怪,而且还不止一只。
“既然你是自己跑回来的,那就跟着我们跑吧,我会让大黑慢一点。”燕洵转身走向大黑,一边说,“此事我原本不想管,但是又不忍心看你们这么白白送命,这才不得已出来……妖国处处是危险,你也不是没上过外城墙,应当知道这一点,那为何还要如此冒险……”
赵飞腾张了张嘴,他很想说自己是迫不得已,然而想到他曾经针对燕洵做的那些事,他根本不敢说出口。
现在燕洵还能救他一命,而若是换成他自己,他会那么心善吗?
完全不会。
大黑继续前行。
这回燕洵侧坐着,让镜枫夜打开放在最后面的包袱,拿出小炭炉点燃,又拿出肉片放到小炭炉上煎。
战兔幼崽拿着烤好的饼,一边啃一边撇着炭炉上的肉片,嘟哝道:“好香呀。”
出门在外,又是荒凉无比的妖国,这时候似乎吃食也变得更香了,而且炭炉外面很暖和,若是爪子冷还可以烤烤爪子。
又因为冷,带出来的肉片还都结着冰,不用担心会坏,且天寒地冻的,煎好的肉片冒着热气,味道格外香。
“多吃点,咱们包袱里还有很多。”燕洵拿出烤好的饼,从当中切开,把肉片放进去,“镜大人,看看包袱里有没有软的那种面果子,拿出来烤烤吃……”
“有。”镜枫夜打开包袱看了看,赶忙拿出软软的面果子。
这回出门,虽然是去妖国,虽然幼崽们都不能跟着出来,但大家都给准备了许多吃食。
燕洵虽然肚子里还是摸不到硬块,但脉象骗不了人,他必须得吃好喝好,还得趁机大补,于是幼崽们就给他准备了巨大无比的包袱,也得亏大黑长得很大,要不然还驮不了这么多东西。
炭炉很小巧,只有燕洵和两只小幼崽还有镜枫夜能够烤烤火,跟着大黑跑的赵飞腾根本感受不到热量,然而他能闻到那些久违的香气。
他身上还有干粮,只是又冷又硬,水囊里的水已经结成冰,根本倒不出来。
如今他又渴又饿,还要跟着蚂蚁行军妖跑,而燕洵却吃着肉片,喝着热汤,这还不算,还要吃额外的香喷喷的点心。
同样是在妖国,但境遇天差地别。
谢然书想过自己回边城,他还有许多干粮,战马虽然不听话,但他能自己跑回去,像赵飞腾那样。
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疯的小辈都已经被打晕绑在战马上,剩下的有修为的汉子已经自发的聚拢到他身边。
战马全部温顺的聚集到一处,绝对不会脱离队伍。
“谢公子,我们怎么办?”脸上有刀疤的汉子问。
哪怕是他有修为,此时也依旧感觉到有些不适,又亲眼看到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姐儿全部发疯,狼狈的被绑在战马上,又眼睁睁看着几个突然跑出去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的人,他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他们这些汉子有修为却没有去参军,而是隐匿下来,为一些大户人家所用。
刀疤汉子便是谢家人,他要保护谢家小辈,然而此时他早已力不从心。
“怎么办……”谢然书也有些茫然。
就这么拐弯回去吗?谢然书甚至不知道这些战马会不会听他的话,这些从边城马场出来的战马似乎非常有主意,一直在缓缓前行,谢然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让这些战马掉头。
然而若是没了这些战马,他们肯定是回不去的。
前后皆无人烟,不知该去何方。
“先把剩下的草药都熬了,多喝点汤药总有效果的。”谢然书咬牙道。
“也只能这样了。”刀疤汉子有些失望,他以为谢然书能够更好的主意,只是没别的办法,也只能把带来的药草全部都熬成汤药。
所有的药草一股脑儿放到锅里,带来的柴火本来就不多,谢然书便把一些衣裳也撕碎了扔到火中。
好容易熬了一锅黑乎乎的汤药,谢然书自己喝了一碗,让还清醒着的汉子们都喝一碗,剩下的去喂给昏迷的人,却被昏迷挣扎的人抬起手打翻药碗。
苦涩的汤药撒到地上,药碗碎成两半,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滚到谢然书脚边。
“啊……”又有个汉子忽然发疯,他身边尚且清醒的汉子赶忙把他打晕。
谢然书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苦涩无比,他为什么不像赵飞腾那样果断的自己跑回去呢?
眼瞅着还清醒的人越来越少,这荒凉无比的妖国就是一个巨大的汤锅,正在缓慢又坚定的熬死他们,而他是最惨的那个:要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发疯,再打晕他们,再看着他们发疯地醒来。
“怎么办啊……”谢然书转头看向安稳的站在一旁的战马,喃喃道,“马儿啊,你们能回边城吗?”
这些战马有的被打的皮开肉绽,即便是如此也不会突然发疯抛开,全部都聚集到一起,它们表现的比这些活人还要好。
“吁律律律律律……”战马打了个响鼻,喷了谢然书一脸的鼻水,扭头看向远处,不停地甩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