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道:“我只是负责其中一条路线,至于寿礼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
“那谁知道?”顾悯试探地问,“凌青蘅?”
犯人沉默了一下,突然挣扎起来,身上的铁链哐当作响,“两个问题你已经问完了,狗官,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这一沉默,顾悯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的仇人不是我,就算要报仇,也别找错了人。”顾悯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道,“你既进了诏狱就该明白,你已绝无可能再活着走出去。”
犯人冷笑,“可笑,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顾悯悠悠道:“想死很简单的,难的是生不如死,刚才那个张大夫的手段你已经领教过了,你觉得自己能撑到第几针?”
犯人回想起了刚才的痛苦,慢慢低下了头,忽然又抬起头,审视着顾悯,试探地问:“你想怎么样?”
顾悯直截了当地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少受些痛苦。”
犯人笑道:“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会怀疑到你头上,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顾悯慢慢举起手,犯人抬眼朝顾悯的手上看过去,发现他的指尖竟然夹着一根银针!
犯人立即明白了顾悯的计划,脸上慢慢浮现出决然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好!好!死之前能够拉上个垫背的,也值了!那就请动手吧!”
顾悯举着银针上前,对准了犯人的头顶,正要刺下去,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敢问先生大名?”
犯人闭着眼,一脸平静,毫无对死亡来临的恐惧,“隐姓埋名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是谁了,就连我自己也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没想到死到临头,会告诉一个锦衣卫。你听好了,我是昭怀太子府詹事韩崇之子,韩遂。”
顾悯捏着银针的手微微颤了下,“原来是韩先生的儿子。”
犯人睁开眼,奇怪地打量顾悯,“你认识家父?”
顾悯闭了下眼,“实不相瞒,家父乃是龙虎将军、徐问阶。”
犯人闻言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道:“你是徐家的后人?徐家居然还有后?”
顾悯苦笑了下,“没想到你我两家后人第一次见,就是死别。对不住,为了报仇,徐某不得不暂时依附于阉狗一党,实在有心无力,不能帮韩先生脱身,但也不忍先生再受酷刑。”
韩遂凛然一笑,“徐公子何出此言,能在死之前知道徐家还有后,已是大慰平生,况且若能以我之死成全于你,韩某虽死无憾!以后铲除阉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来吧,动手吧!”
……
“来人!来人!”
等在刑房外面的锦衣卫听到顾悯在里面大喊,连忙开门冲进去,“大人,发生了何事?”
顾悯指着架子上已经气绝身亡的韩遂,道:“本官才刚问了他两句话,他就昏了过去,你们看看他是怎么了?”
锦衣卫忙上前查看韩遂的情况,手伸到鼻下探了探鼻息,脸色一变,“大人,人犯死了!”
“死了?”顾悯神情冷肃,“怎么死的?”
锦衣卫道:“具体死因恐怕得让仵作过来验过尸才知道。”
顾悯沉声道:“那还不赶紧去叫仵作过来。”
在外面喝茶的张大夫听到动静也赶过来查看情况,看见韩遂的尸体惊讶道:“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顾悯冷冷瞥了张大夫一眼,走出刑房道:“厂公再三强调一定要从此人犯嘴里问出寿礼下落,现在人却突然死了,在死因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诏狱!”
张大夫被顾悯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
很快仵作便来了,将韩遂的尸体仔细检查过后,最后在尸体的头顶上发现了一根银针。
仵作将银针拔出来,放进盘子里拿给顾悯看,“启禀顾大人,人犯的死因就是因为这根银针刺入了脑中。”
顾悯冷然看向张大夫,指着他低喝道:“竟然是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大夫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啊!小的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呢?小的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顾悯冷笑,指着盘子里的银针道:“但这针是你的总不会错吧?”
张大夫脸色惨白,冷汗连连,“针是小人的没错,可小人真的没有杀人啊,小人若是想杀他,又怎会蠢到用银针,这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人是我杀的吗?求大人明察!”
顾悯漠然道:“你这一手祖传的针灸之术炉火纯青,除了你谁还会用银针杀人?你大可在施针过后说是犯人自己受不了痛苦气绝身亡,本来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只是你没想到后面本官会进来坏了你的计划,让你来不及拔出那根致命的银针。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杀人灭口的?”
张大夫百口莫辩,瘫坐在地上,连连摇手,“我、我、我……这、这、这真的不是我啊!”
“不说是吧?”顾悯走到张大夫身前,居高临下地蔑然看着他,对旁边的锦衣卫吩咐道,“来人,给本官把他扔进刑房里大刑伺候,本官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
和凌青蘅约定见面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沈映一直在宫里等着安郡王来告诉他把凌青蘅转移到哪儿了,可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安郡王府都不曾有只言片语传进宫来。
宫里都是眼线,沈映又不好明着出宫,只能待在永乐宫里关起宫门来,大骂安郡王不靠谱,骂累了歇一会儿继续骂顾悯。
到了酉时,太监忽然来报说安郡王求见,沈映连忙从罗汉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让太监宣安郡王进来。
沈映端坐在太师椅上,听到外面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转,冷哼道:“你还知道来见朕,朕还以为你把朕交代你的话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请皇上圣躬金安。”安郡王笑嘻嘻地请完安,说,“臣怎么会把皇上的话忘了呢?臣这不是来交差了吗?”
“哦?你把凌青蘅安置好了?在哪儿?”沈映饶有兴致地抬眼望向安郡王,等看到安郡王身后还站了个人后,定睛一打量,双手一拍膝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安郡王身后一副太监打扮的凌青蘅失声道,“你怎么把人给带进宫来了!”
凌青蘅虽然穿着太监服,却也不会觉得他低贱到哪里去,举止依然给人一种脱俗出尘的感觉,气质这东西,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并不需要靠外在的杂物修饰。
凌青蘅撩起衣摆跪下来给沈映恭敬地行礼:“草民给皇上请安。”
“起来起来。”沈映一边抬手让凌青蘅免礼,一边把安郡王拉到一旁,背对着凌青蘅,压低声音数落安郡王道,“沈暄,这就是你给朕出的好主意是吧?朕就知道你这家伙靠不住,你要是能靠谱一回,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安郡王挨了一通数落很是不服气,挺着腰反驳道:“不是,我怎么不靠谱了?不是你说的顾悯不让皇上你出宫见凌青蘅吗?他又没说不许凌青蘅进宫里来见你啊!”
沈映:“……你这什么歪理?”
安郡王哼哼道:“歪理也是理,再说了,灯下黑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顾悯他只盯着你会不会出宫,哪里想得到凌青蘅他人早已经进宫了?皇宫里几千间房子,你随便拨一间出来安置凌青蘅,姓顾的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你去了哪个宫里见了哪个人?凌青蘅进了宫,以后你们两个见面,岂不是也比出宫要方便的多?”
沈映:“……”他一定是最近和安郡王走得太近,被拉低了智商,竟然觉得安郡王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悯的确不可能一下子想到,他把凌青蘅接进宫里来了啊!
沈映挥挥袖子,“行行行,姑且算你这差事没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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