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105)

　　好不容易将一根树根搭在了杜楠身上，大树先是满足地哆嗦了一会儿，随即表现更饥渴了。

　　“嗯，他说有很浓郁的初壤的气息。”淬玉师父在转述那棵树的话。

　　他？用力把搭在杜楠肩膀上的树根拽下去，当归一心两用听到了师父话中的关键词。

　　难不成这树还能说话？说只有他师父才能听到、其他人听不到的话？他想。

　　对方又提到了初壤——当归顿时充满了警惕。

　　“他说在杜楠的血肉里，在他的骨头里……”要不然说淬玉是个没眼力见的，这么敏感的词儿也不知道选择性复述，他愣是原封不动说了出来，眼瞅着当归都要炸毛了，他还不知收敛，好在大树及时说出了关键词，好歹没把当归内心的联想继续往吃小孩方面带了。

　　“……他说，在他的空间里。”淬玉转述道。

　　吃小孩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可是对方却一语道出了杜楠的空间，当归更警惕了。

　　倒是他怀里，杜楠自己开口了：“你说的初壤是这个吗？”

　　说着，他从当归怀里伸出了小手，张开，露出里面一小坨黑色。

　　看到这坨黑色，大树连话都顾不上说了，直直朝它刺出自己的树根——他的动作是那么快，以至于杜楠本能的觉得不太好，可是他太小了，动作又太慢，只能眼睁睁瞅着对方的树根剑一般刺过来。

　　同样觉得不好的还有当归和淬玉，两人一个近一个远，一个用手一个使剑。然而那大树速度不比淬玉慢却比淬玉距离杜楠近，比当归距离杜楠远速度却比他快得多，以至于两个人竟是都没拦住，只能看到那树根刺到了杜楠托着黑土的小手上。

　　然而——本以为会有的鲜血淋淋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包括杜楠在内，现场的三个人一齐往杜楠的小手上看过去：只见一根小小的树枝抵住了那即将刺入杜楠手掌心的树根，尖对尖，枝对根，却是小杏郎帮杜楠顶住了大树的攻击。

　　『哦——』大树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小杏郎，原本刺出去的根须瞬间化为须手，还扯着小杏郎看了看：『这是哪里来的小树妖，看着有些眼熟。』他正说着，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上一副恐惧模样却仍然张开身体护着下头两个孩子的小杏郎，透过他的枝体，又看到了下方的杜楠。

　　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小男孩安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是那样看着他。

　　被这样一双眼睛如此平静地注视着，不知怎的，大树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动作不妥，须手一松，他将小杏郎放了回去。

　　『对不起。』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功夫，道歉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他说对不起。”还被淬玉如实转述了。

　　然后，他就看到下方小男孩小嘴巴微微一张：“没关系，小杏郎说他没受伤。”

　　原来对方刚才之所以那么看着自己，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小树妖吗？大树静静想。

　　脑子这一冷静下来，他顿时觉得非但自己之前的动作不妥，现在的动作也不妥，整个树都罩在一对小孩身上，这、这、这成什么样子。

　　原本恨不得将对方团团围住的根须挪回来，重新虚虚扎回附近的山石之中，大树看起来又是一副千年古树宁静致远的样子了。

　　不止外表，就连在淬玉识海中也是表里如一的安静，淬玉当时就有点郁闷：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安静过？对着自己永远那么聒噪，如今换了个面对的人居然就和换了棵树似的，居然这么老实了？难不成之前真是他自己不对，才让那树成日那么暴躁？

　　淬玉师父反思中。

　　倒是外表一派“高树”形象的大树内心其实没有那么安静，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面前了，他激动的不得了！忍得住嘴忍得住树干忍不住根须，在山石下，他的根须无法控制的往杜楠的方向试探着、偷偷摸摸的往前伸啊伸，仿佛这样就可以趁人不注意伸到那个充满浓郁初壤气息的空间中。

　　杜楠：……感觉到了，一直余震不断哩。

　　想到这里，他就示意当归放自己下去，朝那大树的方向走过去，期间小杏郎一直十分警惕的缠在他身上，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给杜楠织件小马甲，任由他奋斗着，杜楠只是慢慢走着，最终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到了这棵大树前。

　　真高啊……抬起头，看看那直穿入云霄的粗大树干，又看看云雾中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的超大树冠，杜楠想。

　　然后他回正脑袋，小手抓着那坨初壤，对大树道：“你想要这个？这个就是初壤？”

　　大树就慌不迭抖抖树冠，用行动代替了声音。

　　淬玉师父更郁闷了：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家伙可从来都恨不得用声音代替行动啊！不公平！真不公平！

　　然而大树才不管他想什么呢，如今，他眼中只有身前这小小的孩子，确切的说，是他手中托着的初壤。

　　杜楠便点点头，随即转过头对淬玉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个就是初壤来着，我以为这是麒麟屎。”

　　他没忘记，之前淬玉可是拜托他妈收集材料来着，其他材料都收集全了，就差这初壤了，若是让人家以为自家有就是不给就不好了，杜楠就稍微解释了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大树没忍住，他又开口了：『所谓初壤就是麒麟屎，开天辟地之初，天地一片混沌，只有混沌三兽能存活的空间里，初壤就是麒麟粑粑啦！』『顺带一提，初火是始凤凰的口息，而初水则是始龙的尿。』杜楠&当归&淬玉：……

　　『不过可不是什么麒麟粑粑都可以称为初壤的，只有在混沌空间，吞食混沌之气产出的粑粑才能叫初壤，再有就是生子的时候，麒麟生子的时候，哪怕不是在混沌空间里，它们也会本能的调用体内残存的混沌血脉，逼出初壤包裹幼子，保护它们诸邪不侵，不为其他野兽所食，毕竟麒麟是出了名的管生不管带。至于麒麟在混沌空间之外，吃普通食物拉的那些就是普通大便，麒麟的吸收能力非常好，但凡有一丝灵气都会被它们吸收，拉出来的粑粑比普通粑粑还不如，没什么用途。』杜楠：……

　　行吧，难怪他用阿金阿青的粑粑做肥，好像没什么作用，他奶还纳闷，说甚至还不如家里的鸡粪呢，敢情就是不如鸡粪。

　　点点头，杜楠表示自己懂了，然后他就将手上的初壤递过去：“给你。”

　　大概是他给的太爽快了，大树愣住了，他随即道：『小孩，我要的可不止这么一点，我要很多，你空间里的初壤我都想要哦！』谁知杜楠听淬玉转述了他这话，还是点点头：“行，都给你。”

　　如此大方……大树彻底惊呆了。

　　他心想，如此大方的人，不是白痴就是有大智慧之人，眼前的小孩怎么瞅都不像傻子，莫非是后者？

　　天底下再精明的人也算计不过有大智慧的人，这种便宜，不能沾！

　　心里迅速盘算好，大树道：『不行，这样你太吃亏了，我不能让你吃亏，说吧，你想要什么，都说出来，让淬玉给，他没有的话，就让他去找。』非常慷慨，然而慷的是他人之慨。

　　淬玉：……

　　杜楠就道：“没事，你拿走吧，反正我还会有的。”

　　大树又是一愣：『还会有？』杜楠点点头：“因为我空间里有很多麒麟，这些就是它们拉的粑粑，只要麒麟还在，我早晚还会有新的……初壤吧。”

　　大树惊呆了。

　　他原本只是感受到了初壤的气息，这气息存在于杜楠的骨血，就是存在于他孕生了空间的仙骨，他知道他有空间，却不知道他到底有个什么空间。

　　一个有很多麒麟的空间……光是想了一下，大树就晕了晕。

　　“……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混沌空间吧，什么也没法存活，后来忽然进来了一头麒麟，再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又进来了好多麒麟，然后我就看不到自己的空间了，只能看到一小片地方，就是有麒麟屎……初壤的地方，我还以为这是那些麒麟要我铲屎。”站了一会儿累了，杜楠索性坐了下来，坐在大树前，杜楠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空间变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