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渺渺前往丹泉殿泅水,竟然发现这池内的海水恶臭冲天。
一问负责丹泉殿扫除的内侍,她才知晓周太后不仅不准其更换海水,甚至还命其往原本的海水中倒入了泔水。
她气得想将周太后揍一顿,但诚如丛露所言,眼下做低伏小才合常理。
九月十五,白露殿所有的侍女、侍卫都被撤走了。
一日三餐,一人一鲛只能得到些残羹冷炙。
丛露苦中作乐地心道:幸而周太后并未禁止我去崇文馆念书。
又三日,周太后下了一道懿旨直指丛露行为不端,身为女子,不守妇道,未经允许不准再踏出白露殿半步,免得丢尽天家颜面。
渺渺见丛露领旨谢恩,怒火中烧:“公主便任由周太后毁你名节么?”
凡人女子的名节十分要紧,她甚至曾见过被污蔑与人通/奸的妇人上吊自尽,以死明志。
“区区公主如何对抗摄政太后的懿旨?更何况我连正式的封号都无。”丛露反过来安慰道,“待哥哥与嫂嫂回来,周太后的气数便尽了。”
渺渺愁眉苦脸地道:“可是哥哥与陛下何时方能回来?哥哥已毁约半月有余。”
丛露揉了揉渺渺的发丝:“再过段时日罢,莫急。”
亏得秦啸,一人一鲛的日子过得不算太艰难,不至于饿得面黄肌瘦。
丛露时常想起与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哥哥历尽艰辛才将她抚养长大,可她却没甚么能为哥哥做的,只能乖乖地待在这白露殿,尽量不为哥哥添麻烦。
被禁足后,她白日里一直盯着渺渺练字,渺渺的字终于端正了许多。
而渺渺则开始教丛露鲛人文字,她原以为自己总算能在丛露面前扬眉吐气了,岂料,天不遂鲛人愿,丛露一点便通,仅仅一月,已能流利地用鲛语与她对话了,连字都写得龙飞凤舞,远胜于她这个鲛人。
十月三十,距温祈承诺凯旋的日子已过去整整两月了。
丛露虽从不说出口,却亦与渺渺一样忧心忡忡。
十一月初一,丛露正好眠着,急急的叩门声却将她惊醒了。
难道是哥哥与嫂嫂回来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眨眼间,门栓居然断了,紧接着,一人闯了进来。
她下了床榻,手执玉簪子,对准那人,厉声道:“你是何人?”
“是我……”听得渺渺的嗓音,她方才将玉簪子放下了。
但渺渺的嗓音似乎有些古怪。
她点燃烛火,手持烛台,照亮了渺渺,见渺渺满面通红,当即担心地道:“你是否有何处不适?”
“我……”渺渺咬了咬唇瓣,求助道,“我好似进入繁衍期了,可我明明才九十又八,鲛人百岁才会进入繁衍期,公主,我该如何是好?”
怪不得渺渺满面通红,原来是进入了繁衍期。
丛露忖度着道:“这宫中并无雄鲛,我想法子寻一愿意与你交/合的男子来?”
此言确是出自她自己之口,她却直觉得浑身不痛快。
她不忍见渺渺受苦,希望渺渺能答应,同时,她却不愿渺渺与男子行床笫之事,希望渺渺能拒绝。
百般矛盾之中,她瞧见渺渺摇了摇首:“我不想与连面都未见过的男子交/合。”
渺渺汗流如注,难受得欲要将自己剥干净,猝然思及丛露不喜她不/着/一/缕,旋即转过身去,决定回自己的卧房。
丛露乍然见得渺渺足下踉跄,一把将渺渺扶住了。
下一息,她倏然被渺渺吻住了。
她大吃一惊,急欲推开渺渺而不得。
渺渺遵循着本能,扯落了自己与丛露的衣衫,磨蹭不休。
丛露摆脱不了渺渺的钳制,反被其抱上了床榻。
渺渺神志涣散,胡乱地亲吻着丛露。
丛露被吻得意乱情迷,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对渺渺上了心。
——如同渺渺所怀疑的一般。
对于渺渺所做之事,她吃惊过后,便是欢喜。
女子与女子相恋被称之为“磨镜”,“磨镜”有何不可?
第134章 番外三·下
少时,渺渺才寻回了神志。
她突然见得丛露被自己压于身下,且身/无/寸/缕,慌忙向后退去。
由于退得太急,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撞上了床柱。
她疼得呲牙咧嘴,继而愧疚地向丛露请罪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丛露抚摸着渺渺的后脑勺道:“很疼罢?你太过莽撞了些。”
渺渺局促不安地等待着丛露的反应,何曾想,丛露居然还愿意亲近于她。
丛露见状,目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故作大度地道:“本宫原谅你了,但作为补偿,你必须与本宫行‘梳起’之礼。”
渺渺无力细思丛露的动机,仅是问道:“我倘使答应了,公主可否陪我渡过繁衍期?”
丛露大方地道:“可。”
“我愿意与公主行‘梳起’之礼。”渺渺被欲/念催促着,小心翼翼地吻上了丛露柔软的朱唇。
丛露并未拒绝,生涩地与同样生涩的渺渺接吻,细细体味着与心悦之人接吻的滋味。
适才的吻乃是她的初吻,但这个吻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一吻罢,渺渺怯生生地道:“公主将手指给我可好?”
丛露不明其意,不过仍是应允了:“可。”
渺渺扣住丛露的右手手腕子,然后,将食指吞了下去。
渺渺以雾气蒙蒙的双目望住了丛露,身体发软。
她未经人事,仅是遵循着本能为之。
这一举动出乎丛露的意料,她沉思道:“磨镜”之人便是这般取悦对方的?
但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还试着屈了屈食指。
“疼么?”她吻了吻渺渺的额角,见渺渺摇首,才展颜笑道,“那便好。”
鉴于出了章家长子一事,她甚少考虑婚嫁之事,但她未曾想过自己居然怀有“磨镜”之好,可那又如何?
良久,渺渺再也维持不住双足,变回了鲛尾。
丛露稍稍一怔,继而抬手摩挲着绮丽的鳞片。
渺渺的鳞片微凉、坚硬,反衬得渺渺的肌肤愈加温热、柔软。
此前,无人如丛露般温柔地摩挲过渺渺的鳞片,她曾饱受戚永善的虐待,最惨之时,鳞片几乎尽数脱落,露出了苍白的皮肉来。
未多久,她的皮肉亦鞭打得血肉模糊,那时的她不似鲛人,更似一头无名的怪物。
若非不甘心,撑着一口气,她早已是一具尸身,腐败、变质了。
在那段噩梦里,她曾憎恨过哥哥,要不是哥哥逃走了,导致她再无利用价值,戚永善怎会那般凶狠?与此同时,她亦庆幸哥哥顺利逃走了,至少哥哥不必再因为她被逼着产珠,哥哥若不逃走,再过些时日,哥哥定会失明。
疼到极致,她巴不得饮戚永善的血,啖戚永善的肉,甚至祈愿天塌地陷,使这人世间不复存在。
疼得久了,她终是麻木了,能一边承受着酷刑,一边天马行空地幻想着自己正于海中游曳。
后来,戚永善为了将她卖个好价钱,将她的鲛尾养好了。
鳞片的生长伴随着痛、痒,教她日日难眠。
再后来,由于老鸨嫌弃鲛尾不便接客,戚永善将她的鲛尾劈开了。
再再后来,她侥幸从花楼逃出生天,千辛万苦地回到了海中。
长期的虐待使得她将近十载不敢与任何凡人接触。
凡人甚是可怖,对于凡人而言,鲛人奇货可居。
凡人全数戴着伪善的面具,一旦放松警惕,她便会跌入凡人设好的陷阱,再度回到噩梦当中。
一日,她偷偷地上岸,欲要去寻哥哥,却见到俩人正在比试。
俩人皆执剑,剑影飞舞,她明明立于远处,却是被剑气削断了一缕发丝。
她突地生出了习武之心,待得俩人比试完毕,拜了胜者为师。
鲛人柔弱,并非习武的材料,胜者本不想收她为徒,无奈被她纠缠了足足一载,才勉为其难收了她这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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