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天空中巨蛟的体型,明白这鳞片原形一定很大,只是被小螣蛟施了法力,才变得这般仅有指甲盖大小。
方才小螣蛟还用法力托着鳞片,如今他不要这东西了,没了法力帮助,自然会变重。
好在应无愁不在意这点重量。
他拿起鳞片对准阳光看了一下,如愿地看到虹光。
应无愁舍不得炼化鳞片,珍惜地将它放入袖里乾坤中。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叹口气,小螣蛟生了这么大的气,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了。
不管怎样,快到冬眠时,总会来睡觉吧?应无愁暗暗想道。
应无愁暗自忐忑,却不知山的那一边,岑霜落已经懊恼得用头疯狂撞山壁了。
岑霜落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因为应无愁没有收下鳞片,就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这一辈子,还没学会任性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小心谨慎,看养父母眼色、看寺庙内僧人的眼色、看外面的人的眼色。
即便是知道自己未来会被应无愁的弟子杀死,他也没有那么生气,而是镇定地思考活下去的办法。
他这样性格的人,怎会发脾气呢?
一定是应龙内丹作祟!
相传龙族脾气暴躁,他被龙气影响,又没有理智克制,性格自然会变差。
这样一来,应无愁绝对不想再见他。
岑霜落撞了半日的山,撞到剑冢山的阵法微微动摇,撞到剑阵开始对他释放出剑气,他才不得不停下来,盘在山上暗自悲伤。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去见应无愁了。尽快修炼,早日成年,彻底吸收内丹再去找应无愁。
到那时,就算有神秘力量作祟,他也不可能再变傻。
岑霜落刚下定决定便觉得后背有些痒,他在山上蹭了蹭,又落下一块鳞片。
见到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鳞片,小螣蛟的眼睛又布满星星。
他顿时忘了方才的懊恼和纠结,叼起那块鳞片便向应无愁跑去。
应无愁还在掰手指算到冬天还有几日时,便见山壁处光芒一闪,不到半日,小螣蛟又回来了。
这一次应无愁没有赶走小螣蛟,而是矜持地笑了笑,对小螣蛟伸出手:“送我的?过来。”
小螣蛟开心得爪子乱抓,险些不会走路了。
他扭扭捏捏地来到应无愁身边,一段路走得七扭八拐的,长长的身躯也快打结了。
应无愁主动伸手,从小螣蛟口中接过鳞片,轻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小螣蛟尖叫一声,整个身体“腾”地一下变红,转头就要跑。
“等等。”应无愁伸手捞住小螣蛟。
即便很想逃,但在碰到应无愁的手的瞬间,小螣蛟还是本能地用尾巴缠住他的手腕。
“不急着修炼的话,就留下来陪我看看落日吧。”应无愁道。
他将小螣蛟放在自己腿上,一人一蛟抬起头,看到天边一轮红日真慢慢西沉。
应无愁只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只盼时间不再流逝。
然而时间还是一天一天过去,就这样又过七年。
这七年,每一天都很美好。
应无愁的身边已经被花海簇拥,连锁链上都被小螣蛟插满了鲜花。
小螣蛟也完成了一次换鳞,新生的鳞片更为坚韧,也从透明偏白变为白色偏银。
可以预见,这条螣蛟日后会变成一条银龙,不知再换一次鳞片,会不会向金色变化,要是金龙就更漂亮了。
小螣蛟很健康,唯一的问题是,他还是傻。
应无愁很为他的智商担忧,不知道这么傻的螣蛟日后该如何在修真界生存。
最好是有他守护,可应无愁是无法离开剑冢山的。
他与小螣蛟相处已有十年,在第十个冬日来临前,小螣蛟完成了一次蜕皮。
这一次应无愁没有收下小螣蛟的皮,而是将它炼制成储物腰带,将它系在小螣蛟腰……身体上,还手巧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小螣蛟很喜欢这条腰带,系上腰带时尾巴都是翘起来的。
他兴奋了几日,在第一场雪那天,趴在应无愁腿上又一次进入冬眠。
应无愁望着他,明白下一个春天,就是他们分别之日。
小螣蛟经历十年的成长期,已经彻底成年,成为一条分神巅峰的螣蛟。
他有应龙内丹做根基,日后会比其他螣蛟更容易化龙。
他不该被困在剑冢山上,与应无愁这个罪人一同失去自由。
应无愁不知道小螣蛟是如何出现在这座山上的,他就像是一个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陪伴应无愁渡过最难熬的日子。
明年春天,应无愁会打开剑冢山的阵法,用一道真气护住小螣蛟,将他送出去。
到那时,应无愁就剩一个人了。
不过没关系。
应无愁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块鳞甲,注视着上面的字。
他修炼的心法就刻在七块鳞甲上,应无愁一直将它们收入袖里乾坤,时不时取出来看看早已熟记的心法。
这心法很神奇,明明已经熟记,可有些内容,还是必须拿出来看,才能猛然顿悟其中的含义。
应无愁望着上面“不成魔不活,血不尽不停,灵不灭不生”十五个字,忽然明白他该怎么做了。
进入剑冢后,应无愁曾无数次拿出鳞甲,在上面寻找缓解灵魂之苦的办法,却一直不明白鳞甲上的含义。
直到他与小螣蛟相遇,无数次克制住想要炼化小螣蛟的冲动,才慢慢理解了最后一块鳞甲上记载的内容。
“灵不灭不生……”应无愁的指尖划过这几个字,低声念道。
小螣蛟在他身上睡得香甜,时不时蹬蹬爪子,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应无愁小心地伸出手,悄悄地摸了下他的小尾巴,将这滑凉的触感记在心中。
他长久地注视着小螣蛟,暗暗下定决心。
又是一年春日,小螣蛟在杏花的淡香中睁开眼,照例在应无愁身上打了个滚,又蹭了蹭肚子。
和七年前一样,蹭过后小螣蛟全身僵硬,尖叫一声,转头就要逃跑。
这一次,应无愁没有让他逃走,而是伸手抓住小螣蛟,柔声道:“别走。”
小螣蛟乖乖地留在他掌心,只是蜷缩起尾巴,半个身体卷起来,不让应无愁看他的肚皮。
应无愁伸手拨了拨他的小爪子,温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看向平台上已经摆不下的鲜花,笑道:“鲜花、鳞片、成长期,你以为我不知道类龙族这些行为的含义吗?”
小螣蛟整个傻掉,眼珠都不会转了,像条死蛇般软软地搭在应无愁掌心,完全不会动了。
应无愁笑了笑,柔声在那对小飞耳旁说:“我收下了。”
那对像鱼鳍般的小飞耳动了动,小螣蛟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应无愁托起小螣蛟,额头轻轻地碰了下小螣蛟小小的头部,与他眉心相贴。
小螣蛟只觉得美得冒泡,他凑过去,轻轻啄了下应无愁的眼皮。
应无愁道:“有你陪我这十年,我很开心。”
说罢他轻轻一抛,小螣蛟如以往无数次般被丢到后山。
一到后山,岑霜落立刻恢复神智。
他先是心头一甜,旋即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应无愁方才好像在交代遗言。
岑霜落立刻飞向山壁,却无法再靠近那里。
一个极为可怕的阵法笼罩住那里,岑霜落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试图冲进阵法中,可以他分神期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破解这足以困住大乘期高手的阵法。
阵法内,应无愁抬头看着天空,轻声道:“灵不灭不活,我明白了。”
他微微招手道:“圆月,这一次还是由你来吧。取走我的灵后,记得再帮我一次,送他离开剑冢。”
圆月剑化为两道月牙形弧剑,飞向应无愁。
剑刃刺入应无愁眉心,穿灵台而过。
应无愁只觉得灵魂被撕扯一般地疼痛,但他明白,自己不会死。
因为他已经有了可以压制炼魂之欲的情感。
只有他拥有这种感情,他才能看懂鳞甲上的字。只有他拥有这种感情,才能在自毁魂灵之时可以保持神魂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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