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别来无恙(298)

　　几位长老立刻跟了上去。

　　看到康平乐前行的方向，几个长老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千禧殿内红灯高挂，红绸满地，一片喜庆，一眼便能瞧出这是个结道之所。

　　去年年底，等了两年的康平乐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知道只要自己点头，方钰一定会立刻与他结道，所以他便让人提前在飘瑶仙宗布置了喜堂。

　　结道大典自然还可以安排在紫徽仙宗，但是也要到飘瑶仙宗来走个过场，他就先把飘瑶仙宗打理好，但时候等方钰回来就只用打理紫徽仙宗就是，能省下不少时间，他也可以把这里当做惊喜给方钰看。

　　但他真的没想到，现在就算他点头了，方钰那边却再无法给他回应。

　　康平乐没哭，甚至脸上的表情还算得上平静。

　　他四处走走看看，指着一处又一处说道：“这里的灯笼歪了，赶紧叫人摆正。清晏他很注重细节。还有这里，红绸的颜色怎么这么暗淡？换个更鲜亮的来！这里的字也不够醒目，一眼都未必能注意到。还有这里的坐席，两桌怎么能挨得这么近？这可是晗璋天君的位置，你们知道他不喜欢与除了傅明熙之外的人太近，清晏最是宝贝这个师弟，绝对不能让晗璋天君感到任何不舒适……”

　　康平乐一处处指出那些不值一提的不足之处，几位长老实在心酸。

　　“宗主……”

　　“哦，对了，”那长老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康平乐打断，康平乐的脸上带着笑意，“菜品可确定好了？还是要先给我看一下，清晏他有些东西不喜，回头我再列一个单子，把清晏喜欢吃的都写上。不，算了，清晏喜欢的还是我亲自下厨做比较好，他一直说我的厨艺好，说喜欢吃我做的菜。之前他还给我送来传讯符，说他已经跟明熙学会烤鸡了，连魔族修士都说他烤的好，我……我没有给他回！”

　　康平乐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泪水决堤而出：“我为什么不回他的传讯符？为什么不回？！一句话，我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没跟他说！”

　　康平乐蹲下来，双手抱着头，悲伤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痛哭失声。

　　几位长老都湿了眼眶，想要安慰一下康平乐，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悲痛到极致，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康平乐悲伤难过，更有浓浓的悔意！

　　他在骄矜个什么劲儿？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原谅方钰？既然都原谅了，为什么非要想着给什么惊喜而不告诉方钰？

　　方钰到死，都以为自己还没有原谅他！

　　啊！！！！

　　康平乐痛到不能唿吸，他心中呐喊，嘴上却紧紧咬着嘴唇，固执地没有溢出一丝痛苦地呜咽声，仿佛是在惩罚自己。

　　或许这时候，最能减轻痛苦的方式就是告诉自己，他本来也不会原谅防御，他们确实不可能了，即使方钰还活着，他们也不会和好，回不到从前。这么想着，说不定就能舒服些。

　　但康平乐终究做不到！

　　他好想方钰！好想好想！

　　方钰在前年已经突破化神，他的战死对于人、魔两族来说都是噩耗，也极大地打击了两族士气。

　　再加上妖修大能的回归，两族联军的士气更是十分低迷。

　　殷紫阳也已经赶往前线，这时候他死死守着千军岭没有意义。魔族的魔尊也来到了妖界，但就算魔尊和殷紫阳、缪无涯联手，在渡劫妖修面前也是不敌。

　　殷紫阳传讯给霍晗璋，让他立刻赶往青厌城。

　　霍晗璋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渡劫之下第一人，他的修为已经超过了殷紫阳和魔尊，这时候他必须亲上前线。

　　赤练实在是不愿意让他过去。一想到方钰的死，赤练的心里就没底，她真的很怕霍晗璋会步了方钰的后尘。

　　“你可想好了，现在明熙还没有醒过来，他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我也不想走，但我必须走。”

　　霍晗璋蹲在床榻边，目光一遍遍描绘傅明熙的眉眼。

　　“我在这里，保护不了他。只有平息了战事，解决了妖修大能，他才能真正安全。我要给他一个河清海晏。”

　　赤练转头，眼眶已然湿润。

　　她知道，就算是从人族大义上讲，她刚刚都不该那么说。霍晗璋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如果他真的不顾前方战事而执意留在明熙身边陪伴，那才不是能让明熙死心塌地爱上的那个霍晗璋。

　　但是谁都知道，这一去，是九死一生！

　　从大乘到渡劫，那是天与地的差距，更何况那妖修大能是在上古时期就已经达到渡劫修为，明明已经可以飞升，不过是在强行压制罢了！即便人、魔联手，又能有多少胜算？

　　可就算几乎没有获胜的把握，该战，还是要战！

　　霍晗璋站起来，俯身在傅明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万般不舍，却还是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在霍晗璋转身的那一刻，就连赤练都没有看到，傅明熙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他艰难转头，模模煳煳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远去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地发慌，好像如果让这道身影离开了视线，他就会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他奋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但手臂重如万钧，根本抬不起来。想要张嘴将人喊住，仿佛吞咽了一把沙子的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只能这样无助地看着，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最后再也撑不住，意识再次模煳，合上沉重的眼皮。

　　在霍晗璋赶到青厌城之时，方钰的遗体也被运送回紫徽仙宗。

　　各大仙宗的宗主齐聚紫徽仙宗，前来吊唁。

　　白心护送遗体回来，吊唁开始后，他找到了康平乐，将一封信交给康平乐。

　　“康宗主，这是我们宗主写给你的信，在他三年前刚到青厌城的时候就写了，原本他想等回来之后亲自交给你，但是不成了。临终前，他将这封信拿出来，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康平乐颤抖着接过信，那信封上还有血迹，已经干涸成深褐色。

　　康平乐轻轻抚了上去，这是方钰的血！是方钰的血！

　　本来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模煳了眼眶。

　　康平乐赶紧卷着袖子擦干，怕自己的眼泪落到信封上，打湿信封。

　　吾爱平乐亲启。

　　“平乐，你愿意打开这封信，我很高兴。其实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写这样一封信，可能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心情，又或者是因为此时我见不到你，能以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说话也好。

　　我知道自己犯下的过错难以原谅，但不管你怎么想，我这一生，都不会放手，就算是要用尽一辈子时间请求你的原谅，我也愿意。

　　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愧对于你。作为紫徽仙宗的宗主，又逢人族劫难，我不能卸下身上的担子不管不顾地去找你，你也必然看不上这样的我。

　　但我一直想着，等此番事了，我将宗主之位传出去，就到你飘瑶仙宗去可好？我可以去做外门弟子，不过你不能指望我老实本分地呆在外门，那样见不到你，至少你得默许我每天翻次墙看看你。

　　这一次我出征前线，不仅仅是出于保护人族，维护道义，我也是在保护你。

　　我想着，千军岭之后有我心爱之人，我无论如何，不管妖族多么凶残，我脚下的土地，绝不会退让一寸。

　　而且，我想让你重新见到太阳。你以前说过，日子过得太苦太阴暗了，晒晒太阳，就觉得身上的血还是暖的，自己还是活的。

　　我想若此生有幸得你原谅，还能与你结为道侣，我们可以收养个孩子，无所谓跟谁姓，反正是我们的孩子。我不想你带着遗憾告诉我们的孩子，多年前的人界不是这般阴暗。许久之前，天上有光，能拂万物，可使云上斑斓，可令草木欣荣，可映山川河流，可照星月生辉。这也一定是你最想看到的景象。

　　我愿你此生安好，有幸为你争得光回大地，月明星耀。

　　平乐，待吾归！”

第280章 杀意

　　康平乐已经泣不成声，他实在撑不住，靠着墙壁滑下来蹲在地上，将这封信紧紧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