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点上,他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手里有干净的睡衣,顾凌顿时就觉得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非常不舒服,恨不能立即就换上。
因为祁澈在外面,所以顾凌是穿戴整齐走进浴室的,上衣都没脱,关上门才敢脱衣服。
虽然这个举动显得稍微有点扭捏,甚至可以称为欲盖弥彰,但是顾凌选择无视这一点。
浴室太狭小,顾凌艰难地转动着,好容易把干净衣服和换下来的衣服都放置妥当,快速地冲了个澡。
还好,虽然其他硬件设备实在拉胯,洗澡水却很足,稳定又温热。
关上水龙头之后,顾凌甩了甩沾湿的头发,动作忽然一顿。
糟了,他没有带毛巾。
这间小宾馆的毛巾,他当然不敢下手。
顾凌感受着浑身上下滚落的水珠,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祁澈带没带,就算带了,难道他要叫祁澈送毛巾吗?
「哒哒」。
浴室门被轻轻地敲响,顾凌嗖得抬头,头发上的水珠被甩出了一条弧线。
“干……干嘛?”
顾凌吓了一跳,顿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浴室的门没有锁,所以直接从外面打开了,但是只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从这条缝隙里伸了进来,修长手指间拎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顾凌:“……”
他抬手接过来,只觉得尴尬地都快原地爆炸了,一声都不敢吭。
啪,浴室门从外面被关上。
顾凌手拿着毛巾,久久不能平静。
他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祁澈的生活能力。虽然他看起来每天都前呼后拥,无数人在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但是真把他丢到荒郊野岭,他依旧可以靠自己生活得精致又妥帖。
同时还能顺带着带上自己这个拖油瓶。
拿人手短的顾凌默默擦去身上的水,偶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已经红得快滴血了。
就算是洗热水澡热的,他也知道热不出这种效果。
动作杂乱地擦干身体,换上睡衣,顾凌看向镜子,沉默。
抬起手,努力伸了伸胳膊,他才把手掌从袖口里露出来。
低下头,裤子也长了一截。
顾凌动作缓慢地弯下腰,把裤管往上卷了两圈,那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这是祁澈的睡衣,尺寸比较大。
要不是穿了他的衣服,顾凌压根不会承认自己的体格跟他居然真得差了这么多,明明平时看起来也就是身高矮了一点点而已。
顾凌深受打击,在浴室里犹豫半天都不想这副面貌出去,直到浴室门再次被敲响。
“别敲了。”顾凌没好气地开门走出去,“没晕。”
顾凌打开房门,浴室内的热气才稍微消散了点,有水雾氤氲开来。
顾凌抬眼,看到面前的男人已经脱了上衣,流畅分明的薄肌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宽阔肩臂上,锁骨深陷而分明,腰腹处的肌肉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变幻着线条。
祁澈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看到他微湿的黑发搭在眉骨上,眼尾还有尚未褪去的淡红,袖子太长,只有几截白皙手指隐约露在外面。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滞,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或许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能相互明白,但是他们默契地选择了暂时避开。
视线交错,身影交错,浴室门在两人之间轻轻关上,只是人交换了地方。
顾凌背对着浴室门,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隐约能听见浴室内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以及接着响起来的淅沥水声。
他回过神,快步走去拿起空调遥控器,猛按几下,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好几度。
他在床尾处重重坐下,被这硬板床硌得尾巴骨生疼。
他站起来打量这张床,床很小,估摸看也就勉强一米五宽,长度似乎都不到两米。
要睡下两个人的话……
顾凌的视线挪了挪,遗憾地发现床边的空间也很小,地面上的污渍非常劝退,可见睡地板的门槛有点高。
更何况,大夏天的床上只有一条薄毯,床垫也硬邦邦的只有一层,连打地铺的基础设施都没有。
那就只能……
可是离得这么近,要是有什么磕磕碰碰……
顾凌站在床尾思考,就听见浴室门打开,祁澈走了出来。
他刚刚平复的心跳忽然又乱了几拍。
然而这回祁澈穿得很妥帖,他的头发也有点湿,随手用毛巾擦了擦。
“早点睡吧。”祁澈看向他,说道,“明天还要早起。”
顾凌怔了怔:“哦。”
祁澈这句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是顾凌却觉得莫名被晃了一下似的,仿佛踩了个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
“早起……”顾凌回过神来,问道,“你明天是不是还有通告?”
“嗯。”祁澈说道,“十点钟左右。”
“哦,那来得及。”顾凌下意识答道。
祁澈坐在了靠近浴室的那一侧床边,顾凌走到另一边,手放在开关上:“那我关灯了。”
本来就不怎么管用的灯泡啪得灭了,房间内就陷入一片黑暗。
山下小镇,空气通透程度比较好,夏天的夜晚没什么云彩,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反倒显得比开灯更加静谧柔和。
顾凌背对着祁澈躺下来,睁开眼能透过薄薄一层布窗帘,看到窗户外的一轮清透的半圆月。
“晚安。”
男人的嗓音比月光更清澈。
已经听过很多次这声晚安了,但是顾凌却觉得今天的这声不太一样。
蹲在路边跟野狗分烤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睡大马路了。
又或者,找个破旧的农家借住一晚,运气好的能在深夜降临前找到这家「兰馨宾馆」,开个房穿着满是尘土的衣服凑活睡一夜,虽然这房间住起来或许还不如天为被地为床来得舒坦。
总之他不会想到这种可能,他穿着虽然尺寸偏大但是干爽舒适还散发着雪薄荷淡香的睡衣,躺在简陋的硬板床上,面对着窗外的月光,身后躺着这个到哪里都是耀眼夺目的大明星。
甚至于这个大明星,对这种住宿条件似乎还挺满意,也不知道他满意个什么劲。
顾凌闭了闭眼,轻轻笑了一声。
身后的祁澈低声问:“笑什么?”
“没什么。”顾凌的眼皮开始打架,小声嘟囔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觉得你傻。”
.
一切都改变的那天,是顾凌十五岁的生日。
马路上开着一辆小轿车,路两边都是盛开的油菜黄,金澄澄的。
顾凌坐在后座上,拿着小相机,给妈妈拍照。
“往左边靠靠,这边的油菜花好看。”顾凌指挥着她,“快点快点,摆个pose。”
妈妈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腼腆地笑:“这样行吗?”
顾凌咂咂嘴,皱了皱眉:“不好看,这个太老土了,换一个。”
妈妈立即把手放下,显得有些局促:“那你说怎么弄,妈妈哪懂这些……”
“哎呀,真是的。”顾凌伸手去抓她的胳膊,“这样吧,你就……”
车窗外的景色往后倒退,油菜花的金黄模糊成一片,就像正午的明媚阳光。
金黄的阳光忽然炸开鲜红,刻进最深处的眼底。
小相机的拍摄屏幕上,一辆面包车以极其失控地速度直直冲来。
顾凌手中紧紧抓着那个小相机。
而妈妈紧紧抱着自己。
开车的爸爸猛打方向盘,让车子的左侧跟那辆失控的车头正面撞上,顾凌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极大的冲力中甩出了一整个弧度,然后就是鲜红的阳光,与刺目的油菜花。
他只觉得自己距离那辆冲来的面包车很远,也觉得妈妈的怀抱从温热逐渐变得冰冷。
他飞出了车窗,轻盈地漂浮着,他努力地伸手去抓,但是好像再也抓不到任何东西。
好多次了,记不清是多少次了,他猛然意识到这已经是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在虚空中努力去抓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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