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追问,“那有危险吗?”
“轻则元神失养,重则神志逆乱,不过无性命之碍。”周老大夫说完,到一旁写方子。
乔远道了谢,看着榻上的乔王氏心里难受,眼泪止不住的掉。
俞大猛心疼不已,把他抱在腿上,轻拍着他。
“我难受,我就觉得她太苦了。”
早年丧夫,晚年连丧两子,什么都不剩了。
乔远静静靠在俞大猛身上,两人一起守了乔王氏一夜。
乔王氏第二日转醒,木愣愣地躺在床上。
乔远叫了她半天,她才懵懵地应了他:“你是谁啊?”
乔远大惊,急忙叫周老大夫来。
周老大夫切了脉,观察了乔王氏半天,方才道:“神志逆乱了,她应当是不记得你是谁了。”
乔远心里难受,伏在榻前轻轻唤她,“奶奶,我是远哥儿啊。”
“远哥儿是谁啊?”乔王氏迷糊地问,然后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着就要下床,“我的志儿和诚儿呢?”
“下雨了啊!怎么还不回家?”
乔远努力笑着哄她道:“爹和大伯他们出去做生意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他们托我照顾你。”
“啊?”乔王氏越发迷糊了,“志儿不是昨个儿才与诚儿生了气?”
她想了想又开心地道:“亲兄弟就是这样,哪里有隔夜仇。”
乔远轻轻抚着乔王氏的手,点了点头道:“対,他们临走的时候嘱咐你要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乔王氏迷迷糊糊地看向门外的雨,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不知道拿没拿伞呐......”
她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但却不怎么识得人了,有时候嘴里念叨念叨乔广志乔广诚,有时候就连他们二人也忘了。
只整日逗着煤球,亦或喂喂乔远特意为她置的小鸡小鸭和兔子。
但眼瞧着每日倒是个乐呵呵又疯癫癫的老太太,乔远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大猛!你日子过得好啊!瞧这房子多气派,比我在府城住的那小破院子强多了!”
说这话的是雷骥,他便是俞向学持军牌从府城请来的俞大猛那军中的好友。他二人曾经都在西北服役,后被裴佑选入自己的亲兵营中。那雷骥家中有老母需照料,停战后便返了乡。
乔远道:“本该第二日就宴请雷大哥的,家中......”
“哎!”那雷骥是个极豪迈之人,他揽着俞大猛道:“弟夫郎这话就见外了,我跟大猛那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乔远有点想笑,努力忍着,“那你们先聊,我去准备酒菜。”
褚黎跟着乔远出去,愤愤道:“一群臭男人又要喝酒,我一会才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乔远笑了,故意逗他,“啊,我看你是不想跟那将军一起吧?”
褚黎脸红红的,说不理他了,跑着去找柳哥儿玩了。
雷骥还在啧啧感叹俞大猛的新宅子,“你这宅子要是装潢布置好了,那不得了啊!”
房子早已建好,一部分家具已经置进去了,但近来事情一堆乱麻,乔远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布置一下,略显得有些空荡。
“等我荣休之后,我也在乡下置个宅子,这住着多舒心!”
俞大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都是俺夫郎设计的。”
“娶个媳妇这么好?”雷骥不解,虽说他眼看着那乔小哥儿是挺贤惠的,但他这憨兄弟他了解,必定是要让那乔小哥儿压一头,处处管着。
裴佑嗤道:“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懂什么?”
雷骥不干了,“将军,你还说俺,你不也孤家寡人一个!”
此话正戳了裴佑的心窝子,裴佑气得踢了他一脚,雷骥躲闪,两人在屋内就过起了招。
俞大猛笑看着他们闹,宛如回到营中时一样。
不过,雷骥在吃了乔远做的菜之后就转了话感叹道:“娶个媳妇是好。”
乔远上了一坛酒,対裴佑和雷骥道:“两位都是好酒之人,可否帮我品品这酒如何?”
雷骥嗜酒如命,当即接过乔远手中的酒坛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裴佑和俞大猛各倒了一杯,然后迫不及待地呷了一口,咂咂嘴眼瞬间就亮了,“好酒!够味儿!”
裴佑要矜持一些,他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才奇道:“这酒比寻常酒要烈的多。”
“不错。”乔远早先就发现这时代酒都是传统的发酵酒,曾经有萌生过要做蒸馏酒的想法,但后来考虑到酒利润太大,自己无背景无靠山恐招来祸患便搁浅了。
裴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你自己酿的酒?”
乔远点点头,“我听阿黎说,我们如今已与胡人通商。那里是苦寒之地,想来这等烈酒销路应当不错。”
雷骥道:“如此美酒销到那破地方作甚?我自买了。”
裴佑在桌下狠踢了他一脚,然后笑着举杯敬乔远,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远的酒自是俞大猛代喝了,乔远临出门之前还在俞大猛耳边着重说了,“少喝点。”
雷骥眼观着又觉得娶媳妇也不怎么好了。
褚黎还在院子里和煤球柳哥儿一道玩,他见着乔远终是忙完了才道:“过几日等你乔迁新居的时候记得请我,我把大礼奉上。”
“你又不生我气了?”乔远打趣他。
褚黎抿了抿嘴,不满道:“你们就会寻我开心。”
二人说起裴骃的事,乔远才知裴骃随温景年回京以后,温景年便从温家分出来了,另置了一处宅子,裴骃日子如今松快多了,只是还不怎么理会那温景年。
“阿骃若知你想了新法子,定是要急着来。”
不仅制酒还有制香、红糖脱色制纯净白糖的法子,乔远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写在了册子上交给了褚黎,哪怕褚黎于庶务上不怎么精通,也着实被这些东西惊到了,若是这些法子可行,那背后带来的利润将是无法估量的,他这才知先前与乔远合作的铺子不过是过家家罢了。
“我这儿条件简陋,制香制糖的法子都没试过,但应当是可行的。你找精通此道的人,细细研究一番,定能参透并改善法子。”
褚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时摩挲着手中的册子宛若有千金沉。
乔远道:“我大概猜得你要送什么与我,但怀璧其罪,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说来所求不过是与我夫君在这一方小院过我们简简单单、安安静静的日子罢了,并不想成就什么宏图伟业,卷入时局纷争当中。所以......”
乔远话还没说完,褚黎便道:“我明白了,対外我便说这法子是阿骃手下的匠人想出来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托着腮道:“看来我得重新想想给你送什么乔迁礼了。”
他特意从父皇那求来的“天子共商”匾额是送不出去了。
雷骥号称千杯不醉,却醉倒在了乔远酿的这烧酒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忆往事,说什么大猛待他好啊,打仗的时候剩的最后一个馒头都要给他吃。他受伤了,大猛还帮他打饭洗澡洗衣裳,他亲兄弟都没待他这么好过。
说着说着又说谁要敢欺负他大猛兄弟他就与谁拼命等等,又说已经把那狗县令和狗屁书生手脚都折了云云。
裴佑实在忍不下去了,命亲卫将他嘴堵起来,把人押到了马车上,带上褚黎回了县城里的落脚点。
待他们离开后,乔远方才问俞大猛,“开心嘛?”
俞大猛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满是欢喜的样子。
乔远哼道:“原来我不是你第一个给洗过衣裳的人。”
虽只是小酌了几杯,俞大猛也已经有些醉了,这样拗口的一句话,他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了,一脸迷茫地还在那想。
“呆头呆脑的!”乔远忍不住笑了,两手捏着他耳垂,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把人领回家去。
俞大猛却记得这事了,回到院子里就把乔远往屋里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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