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辞说有空要带你请我吃饭, 但没说是师兄你亲自下厨啊。”她捏着杯子,吞吐道, “我何德何能?”
师兄失联后,至今都没有回过她的消息, 她还以为他们的师门情谊就走到头了。
陆万青:“我也没想亲自下厨, 是他又昏了。”
易行水:“……”
“等他醒来,你去怪他。”陆万青目光微闪, “除了他我不会单独和任何人出去吃饭。”
舒辞现在时时刻刻都可能提离婚,他可不想主动给他留下任何把柄。
“而且, 现在我出去请客吃饭要上新闻的。”
陆万青侧目, 脸上写着“麻烦”两个字。
他放下打蛋器, 往易行水的空杯子里又添满水, 多看了这位性格爽朗的师妹一眼。
他在七区的履历是公开的, 和他在医学院学习的时间有所重合,细想下来, 问题很大。
本以为她会发现并质问自己, 可即便将人留下来用饭, 给了她机会也并没有见她有提起的意思。
倒像是……全然忘记了这回事。
说来奇怪, 他以上将的身份站在金荔事件的前沿, 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其他身份下结识的人的质疑。
陆万青收回目光,回应着她刚刚的问题:“自然要请,如果不是你把他从蛟渊岛上带出来,恐怕……”
和舒辞度过第一个情热期的人,就不是他了。
易行水张了张嘴,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以顾岚逐的性子,到了嘴边的肉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说起来,我有个内部消息。”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两下,沉默半晌,开口:“顾阎议员……似乎准备放弃顾岚逐了。”
陆万青动作停下。
“什么意思?”
“我家和顾氏有深度合作,虽然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但有些联系还没完全断。”
易行水点开几份家族企业的资讯。
“我家在和顾岚逐的产业切割解绑,深度绑定的那些,股东也换成了……顾闯的人。”
她和顾家、陈家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深知他们那群Alpha受到的都是丛林法则般的教育。
即便是直系亲属也并非含有多深的亲情。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维系,他们更看重家族荣誉的维系。
顾岚逐固然是最优秀的继承人,享有顾氏所有资源,但他手下的人和父亲伯父是泾渭分明的利益团体。
“也就是说,顾阎要挽回风评及时止损,最有力的做法就是,把所有罪名都推到顾岚逐身上,而后——”
陆万青俯身往烤箱里放进材料,轻转旋钮。
“啪”的一声。
昏黄的烤箱灯光照亮他的眼眸。
“大义灭亲。”
-
顾宅。
一叠文件径直扔在顾岚逐脚边,他被人从背后押在地上,恍惚地抬眸,看向书桌前端坐的男人。
“爸?!这是什么意思?”
父子红瞳相对,顾岚逐指尖微动。
从小到他,他始终是父亲的骄傲,作为顶尖Alpha存在,一切荣耀都唾手可得。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父亲眼角的皱纹里看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隐约有一种不安从心底升起,事态不受控制的感觉再一次冲上心头。
被顾阎下了死命令,顾闯饶是再想替儿子求情,也无济于事。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要为了最好的结果而做出牺牲。
人们要看清清白白的候选人,那就只能让顾岚逐,来为顾氏担起他的责任。
他按了按太阳穴,压着情绪:“我问你,从舒辞送到中央酒店开始,你有做过一件没留下把柄的事情吗?”
舒辞那片长图文,缜密到连议员秘书组都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偏偏证据还都是儿子眼巴巴送上去的。
顾岚逐眼眸微颤:“可是以前……以前从来都没有过失误。”
顾闯懒得听他解释,挥挥手让人捂上了他的嘴巴:“接下来,我说你听着。”
顾岚逐支支吾吾地挣扎着,他想要释放信息素反抗,却发现身后控制他的人立即注射了令人疲软的药物。
“赵骞跟你最久,我们已经让他去自首了。接下来他会把你的情况都供出来,包括这些。”
顾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从扔到儿子脚边的那些文件上扫过。
“接受调查的时候,主动承认就可以。”
顾闯大有种言尽于此的味道。
顾岚逐眉头一跳,倾身看向那些文件,几乎……全是伪造的。不只是伯父和父亲做过的事,就连原本涉及陈家的事,也变成了他是罪魁祸首。
他瞬间了然——
这是要将那些交易和选O行为全都栽赃到他身上,让他替他们受牢狱之灾!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么多内幕,当初听说父亲在给自己选未婚O的时候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遇见舒辞之前,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普通催婚,为了高匹配度生下的顶级后代,说说而已。
“是伯父逼你这样做的吗?我们不靠这样也能扳回一局的!陆万青他有破绽——”
“少提他。”顾闯眼中浮出一丝戾气,“他开了个好头啊。”
自从陆万青被停职察看,便给了贺廉彻查军中纪律的借口,由此或贬去远域、或调离中心、或因违反纪律直接处分回家的人里面,有太多他们的眼线。
为此两人已经焦头烂额,决定暂时不去硬碰陆万青这块石头。
“你自己乖乖把章拿出来,或者让他们动手。”顾闯敛去眼底燥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大伯顺利竞选上首席执政,再将你就出来也不迟。”
顾岚逐看着陌生的父亲,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药效逐渐生效,昏昏沉沉地垂头倒了下去。
顾闯起身,从他怀里拿出私人章,放进顾岚逐手里,在文件上一一盖过去。
“你的牺牲能拯救顾氏百年大计,听话。”
Alpha冰冷的声音在书房里轻轻回荡。
-
清脆的碰撞在遥远的地方响起,像是汤匙与杯壁的短暂的亲吻,又像是果粒倒入搅拌机的冲撞。
舒辞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木地板上。
他睡了多久?
脑海里依稀可以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在楼梯储物间,近乎直白地对着陆万青剖白了他连日的担心焦虑。
舒辞揉着眼睛坐起来,那细碎的响动声音依旧没有听,相反,从外面传来阵阵蒸气澎湃的声音。
他掀开被子,在深秋的温度里小小打了个喷嚏,给自己披上外套,踩上床前的绒拖鞋,走到客厅。
客厅没有人。
不过,他独自在家等消息那段时间弄得乱七八糟的地面,已经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舒辞循着声音,走到厨房。
意料之中的宽阔身影背对着他,简单的白色上衣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背肌。
这边在烧水,那边在榨果汁,蒸锅上似乎还蒸着香甜的糕点,香气混在蒸气里往外冒。
眼前的画面怎么好像……还是在梦中?
仿佛他和陆万青真的婚后生活,没有顾虑,没有迟疑,温暖卷带着烟火气,涌进他的梦里。
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早上好。”
厨房里的人明显僵硬了一瞬,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舒辞眉尾一挑,确认了,不是梦。
陆万青回头,看他穿得保暖整齐,放下心,将手中冲好的牛奶燕麦放到中岛台,推到舒辞面前。
“先喝点热的,早餐还要等一会儿。”
舒辞从善如流,仰头喝下去,余光越过杯壁打量着陆万青有些不自然的动作。
台面角落是沈缇送给他的普洱,舒辞最喜欢的饮品,而陆万青在烧水准备泡茶。
他微微弯起了眉眼。
那么果断又有魄力的上将先生,在感情面前的逃避就像个鸵鸟一样,关于前面的两个吻,仿佛不提就不存在,不说,就能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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