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到了傅家,就得到了新的名字,明明生日还差几个月,第二天就过了大儿子的生日,之后他改了发型,穿着小一号的校服,背着大儿子的书包,去学校上学,只能和大儿子的朋友一起玩,吃大儿子喜欢的菜,大儿子的喜好也必须要执行。
当时傅景梵并不排斥这些,因为他能吃饱穿暖,也能上学,直到他在考试中取得了满分,那个温柔的女人看到他的成绩,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哭喊,疯狂地摔东西,用指甲划破了他的脸,身上也被砸出了一道道青紫。
他名义上的父亲为了粉饰太平,让他休学了半个月,等青紫褪去,伤疤痊愈,才让他重新去上学。
从那之后,傅景梵便被彻底框死在了名叫大儿子形象中,一举一动都不能有任何偏差,就这样过了三年。
“夫妇中遇到了名医,又再次有了孩子,夫妇两人都很开心,不久之后,这个小孩子出生了。”
对上天赐予的这个孩子,夫妻俩十分宠爱,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可以说,这个小孩子是被锦衣玉食堆大的。
至于大儿子的替身,便彻底失去了意义,顾及着名声,夫妻俩并没有再次丢掉他,却收回了给予的一切,这个男孩活着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傅景梵再次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年纪尚小,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只能忍受着所有的一切,默默积蓄自己的能力,找准机会后再离开。
苏怀铭想象到了一些,但他却清楚人类的恶是没有极限的,恐怕傅景梵经历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傅景梵喝了一口茶,神情未变,继续说道:“小儿子被夫妇俩教坏了,不学无术,整日吃喝玩乐,之后有天,一个女人抱着婴儿找上了门,她拿到了一笔钱,将这个婴儿留在傅家,又过了短短半年,小儿子出去飙车时遇到了意外,只留下了这个婴儿。”
苏怀铭听到这话,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瞳孔微微震颤着,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更没法说出来。
“妻子离世后,丈夫便郁郁寡欢,再加上儿子意外身亡的打击,丈夫一病不起,他怕傅家的血脉就此中断,也怕公司落入他人之手,恰好他的家族里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公司正由他的大儿子打理,他便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苏怀铭喉咙干涩,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傅景梵转头看向他,目光落在了苏怀铭的唇上,接着说道:“他以养育之恩作为要挟,逼大儿子收养了那个婴儿,并留下书面协议,保证会将公司留给婴儿,就此之后,大儿子终于偿还了养育之恩,和那个家庭一刀两断。”
苏怀铭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他代入傅景梵的角度,发现很难以平常心看待傅肖肖,也很难不对自己的命运心生怨怼。
傅景梵做得比他好很多。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苏怀铭作为外人,不该掺言,却又狠不下心,“肖肖不……这个孩子总是两家的连接,你将来……”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只要他们不做得太过分,我不会赶尽杀绝。”
“那公司呢?”
“当初约定的公司,只是傅家经营的小企业。”傅景梵说到这,嗤笑一声:“现在的傅氏集团由我创办,完全掌控在我的手中,他们一根指头都别想碰。”
苏怀铭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惊讶地微微长着唇,又有点想笑。
他记得管家曾经说过,傅景梵在留学时就开始投资,创立自己的公司,按照时间推算,当初约定时,傅景梵公司的规模已经足够大了,但傅家人并不知情,将傅景梵看不上的公司做宝贝,生怕被侵占,还强行逼他留下了书面协议。
苏怀铭只是想想傅家人在得知真相时的表情,就替他们觉得尴尬。
“企业现在怎么样?”苏怀铭接着问道。
“那家企业太过落后,没有前途,之后他们找我要经营权,我正好不想浪费这份心力,便还给了他们。”
“这家公司目前的规模……”傅景梵想了想接着说道:“已经缩水了二分之一,不知道还能否坚持到肖肖长大成人。”
短短一句话,嘲讽效果拉满。
傅家人恐怕也没想到他们作了个大死,脸面无光,自食恶果,只能守着一家小公司勉强度日,怪不得他们住的地方会差那么多。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苏怀铭看着夜空,过了很久才整理好思绪。
“那肖肖怎么办呢?”苏怀铭犹豫的开口。
傅景梵知道他想问什么,立刻说道:“他是无辜的,我不至于把上一代的恩怨迁怒到他身上,我既然已经领养他了,便会负好这份责任。”
得到傅景梵的承诺,傅肖肖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他现在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小朋友,他要的恐怕不是这些。
苏怀铭感觉他的心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另一半却紧紧系在了傅肖肖和傅景梵身上。
傅景梵看着苏怀铭为难的神情,反而勾起嘴角,因此感到开心。
“在此之前,我的想法是这样,但因为你,因为你和肖肖的相处,我逐渐意识到肖肖不是我的一份责任,而是家人。”
傅景梵转头看向飘渺的夜空,有一颗星星格外闪亮,周遭却是一片浓黑,显得十分孤独。
“原来,我也有家人。”他笑着说道。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苏怀铭无比心酸。
傅景梵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尖酸刻薄和无情冷漠,家和家人本来是最常见的,他却从来没有过,唯一的家人还是被硬塞过来的,牵扯着过去的恩怨。
苏怀铭的心也沉了下去,刚要今晚不知第几次叹气,就见傅景梵猝然转过头,黑沉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觉得我还能有个家吗?”
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每个字却砸在了苏怀铭的心尖,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
时间的流速变得无比缓慢,苏怀铭仿佛能感觉到空气包围着他的那种粘稠感,心跳声回荡在耳边,敲击着鼓膜,连带着太阳穴处的血管也突突跳着。
苏怀铭忘了眨眼,就这么静静看着傅景梵,傅景梵也没收回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在一起,撞出了不知名的情素。
傅景梵缓慢抬起手,指尖将要碰触到苏怀铭时,苏怀铭猛地回过神,身体后仰,低头躲避着傅景梵的目光,不停地深呼吸。
从傅景梵的角度,只能看到苏怀铭不停颤抖的睫毛,以及发红的耳尖,手还在拍着胸口。
傅景梵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当苏怀铭再抬起头来时,傅景梵已经收起了笑意。
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也没看到苏怀铭的异样,他接着感叹道:“其实,我很怀念高中,那是我为数不多能感到快乐的一段时光,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听到了傅景梵过去的经历,苏怀铭的心早就软成了一汪春水,别说是这个了,傅景梵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能顺着话题往后说,“你最近有没有时间,要不我陪你去高中走走吧?”
傅景梵见苏怀铭主动走进了他的陷阱,眼底划过微不可察的笑意,表情却毫无破绽,“明天晚上可不可以?”
“可以。”苏怀铭一口答应下来。
“一言为定。”傅景梵没给苏怀铭反悔的机会。
两人又在花房看了会夜空,傅景梵见快到苏怀铭睡觉的时间了,便说道:“我们回去吧。”
苏怀铭见傅景梵的情绪调整好了,便点了点头。
花房里温度高,苏怀铭刚打开门,一阵冷风吹来,被激的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就感觉肩上一沉,熟悉的冷香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
苏怀铭拽着傅景梵的衣服,仰头看向他。
“夜里降温了,怎么不多穿一件出来?”傅景梵不解的问道:“我记得你平时很会照顾自己。”
在养生这块,苏怀铭确实很上心,但他刚刚太过担心傅景梵,忽略了这些,直接从屋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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