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坐下,仿佛自己不是来者不善,而是被他们主动邀请做客的。
穆椿之前已经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儿子和儿子的朋友在剑窟之中,谁也没招惹,不过是拿到了一样宝贝,竟然就遭人截杀。
要不是那个病弱的小子给儿子挡了一挡,再加上那把威力十足的剑,前几天躺在道医那里,生死未知的人,就该换成他儿子了。
想起这个,穆家夫妇就十分震怒,坐下后一掌拍在石桌上,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将坚硬无比的石桌,拍出了深深的裂缝。
茅山弟子心中大惊。
“让你们掌门出来。”
穆椿他爸话刚说完,边上就传来一道声音:“穆家人今日登门造访,茅山本该开门欢迎,只不过你们这样子看起来,似乎不是要找我叙旧的?”
茅山掌门是出了名的圆滑,就算是野狗被他抢了骨头,都会高高兴兴凑上去舔他两口。
穆家人不想跟他多纠缠,直接开门见山,说:“我儿和他朋友在剑窟之中,寻到了一样宝贝,但不知为什么被你茅山的人发现了,便纠结了四五人进行截杀。”
说着,穆椿他爸直接扔出手里的一张单据,道:“这是黄道医给的单据。”
看到茅山掌门伸手接住他扔出去的单据,穆椿他爸道:“要不是我儿子幸运,拿到了一把威力不凡的长剑,怕是早就死在那帮畜生手里了!”
“但他的朋友却为了替他挡住偷袭的御鬼,被重伤损害了根基,花了我穆家耗费巨大代价收来的一块髓,才勉强救下。”
穆椿他爸眯起眼睛,看着茅山掌门:“单据上将所有花费都写得一清二楚,你茅山出了这样的败类,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穆家不会善罢甘休!”
道医的单据都有特殊的防伪印记,知情者一眼就能认出眼前单据的真假,茅山掌门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眉头紧蹙。
他虽然生性圆滑,但这只是性格问题,茅山上上下下都痛恨且容不下奸邪之人,杀人夺宝这种恶行,明显触犯了茅山的底线。
但茅山掌门也没有轻易相信,而是收起单据,道:“你们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茅山这么大个门派,难道还想包庇他们不成?”穆椿顿时愤怒了。
茅山掌门面对着他的怒火,也仍旧神色如常:“这位小友请不要凭空诬蔑茅山清誉,我虽然相信你们的说法,但却毕竟要讲究证据,惩罚门下之人也必须要拿出铁证,才能够服人。”
但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穆椿连捏传送符都能被打断,还怎么分心记得去留证据?
看清了他们的脸色,茅山掌门这才退了一步,善解人意地开口:“虽然你们没有证据,但我也相信你们穆家不会撒谎,相关弟子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为了服众,我们不会公开。”
“这样的劣迹弟子茅山留不得,至于这上边的赔偿……”茅山掌门顿了顿,露出个温和的表情来。
他道:“既然那些弟子,已经不算是我茅山的人,那么赔偿一事自然不能算在茅山头上。”
“你在发什么癫?”听完茅山掌门的话,穆椿顿时压抑不住本性,一边用稀奇的眼神盯着茅山掌门,一边尽量用文雅的词语进行唾骂。
茅山掌门:“……”
穆家人反应过来,穆椿他妈妈冷笑:“说了这么半天,也不过就是想拐弯抹角躲开赔偿,茅山好歹这么大一个门派,竟然会在这儿耍这种无赖行径,简直无耻!”
被人指着鼻子骂,茅山掌门却仍旧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甚至还面带微笑,但心中却在滴血。
髓是何等珍贵的物资,茅山可就指望着那么点髓,养一养那些小废柴弟子,更何况去年遭到贼人惦记,丢了最大的一块髓,现如今整个门派就只剩下,历年来在大比中赢下的那些。
这么点拼拼凑凑或许能赔上穆家的损失,但赔了之后,茅山怎么办?
穆家几代单传,算是家族小作坊,所以只用顾及自身,但茅山弟子众多,不可以因为几颗老鼠屎,而断送了其他人的前程。
今天即使是被骂成狗,茅山掌门都会坚定不动摇。
他油盐不进,反倒显得穆家人一直咄咄逼人,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这时候,一直游离在人群边缘,从未开口说话的兰亭,忽然出声。
因为身体异常虚弱还没有恢复,青年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虚浮,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大家却莫名听得非常清楚。
“……穆先生,这个赔偿是替穆家要的,还是替我要的?”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微妙。
原本穆家找上门来除了要说法之外,还是想让茅山赔他们那块髓,当初花费巨大代价拿到的东西,就这么因为意外给提前用出去了,他们想方设法都再也弄不到新的髓,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想让茅山出出血。
在他们之前的打算里,茅山赔了髓之后,自然是要归还给穆家自己,带上兰亭也单纯是想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大仇得报。
但青年突然这么一问,却显得穆家有些卑劣。
他们损失的那一块髓,尽管是用于救治青年,但对方之所以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追根究底还是为了他们家的穆椿。
所以那块髓是青年应得的,也是穆家必须给出去的,用这一块髓,换了他儿子平安。
但如果茅山赔了髓,髓又还给穆家,就只是青年重伤濒死,而穆椿平平安安,相当于他们穆家什么都没损失。
这样想来,确实不太说得过去。
敏锐地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穆椿的父亲突然抬眼转身,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青年,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怀疑。
但还没等她说话,就被茅山掌门截住话头,那老家伙原本该是理亏的一方,谁料竟然倒打一耙:“好啊你,我看你就是想要我茅山的髓,后悔用自家的东西救了那小道友,所以想来弥补损失!”
“你颠倒黑白!”穆椿的父亲气急。
都这种时候了,为了避免被人扣上一顶恩将仇报的帽子,他也只能说:“我穆家找茅山讨要说法,自然是给我儿子和他朋友一同讨要,至于赔偿的东西,我穆家家大业大,自然不会贪图什么,一切尽归这位小兄弟。”
这话一出,茅山长门便高兴了,穆家人要是一直不依不饶,他还真不好解决,但现在换成了那个年轻的小子,那就好办了。
茅山掌门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用早已经烂大街的话与人搭讪:“我看这位小友面善得很,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或许是在茅山密室中。
兰亭抬眸神色浅淡,语气意味深长:“或许吧。”
得到回应之后,见青年从始至终都不似要咄咄逼人的样子,茅山掌门顿时心中满意,断定对方应该十分好说话,也容易动摇。
于是他旁敲侧击地说:“小道友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伤势还未痊愈,所以看着脸色苍白。”兰亭道。
茅山掌门摸了摸胡子:“既然小道友已经被治好,损坏的根基也已经用髓恢复,我观小友天赋不凡,应该也是用不上多余的髓了。”
“不像我门下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一个个的天赋不行,就只能靠髓这样的身外之物,勉强养着。”
他这样子明晃晃的,就是将自己不想赔偿的想法写在脸上,甚至还想道德绑架,穆家人简直要被他这无耻的样子气死了!
穆椿怕兰亭被说动,连忙不停转头给他使眼色,但青年却好像没有看到。
茅山有髓,但兰亭明面上已经获得了一定数量的髓,他并不是出身名门,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家里也没有任何人需要髓,所以如果大量获取髓,难免引人猜疑。
茅山的髓他一定会取回来,但不是现在。
于是青年忽略穆椿都快抽筋的眼睛,歪头道:“茅山弟子伤我至此,即使我不要髓,难道茅山也能厚着脸皮不赔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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