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杨黯赶紧应声,身体不敢动弹——或者说动弹不了,坚硬的红木抵靠在脊背,不容许他后退。
他想说:喻先生,可以往后退一点吗?
“小黯,我真羡慕你和Omega的关系,或者说所有和你关系好的朋友。”喻清晏轻柔地开口,眼眸倏然有几分黯淡,“我生活里的朋友不多,几乎可以说没有,但小黯好像不一样,朋友总是那么多,总能把小黯一天的时间都占满……”
“啊,不是。喻先生,我朋友也不多,而且那个……颜栩如真不是我朋友。”杨黯听着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如果他有幸听过了解过一个词——茶言茶语,他就能明白Alpha的话怪在哪里了。
喻清晏捏紧把手,指骨发白,他告诉自己,要相信少年的话,对方总是如此真诚善良,必然不会骗自己的。但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轻声反驳,说——
少年不肯承认Omega是朋友,或许心里有其他的想法,比如:希望和Omega成为伴侣?
因此不愿意承认现在的朋友关系,害怕日后……
咔——
喻清晏的脸色猝然一变,熟悉的神经痛从太阳穴蔓延,浑身的力气瞬间抽空,脊背的肌肉绷紧,心脏失控地跳动,剧痛感一阵阵袭来。
他慢慢佝偻着身子,搭在椅背的手臂无力地弯曲,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心口的衣领,手背凸起虬结的青筋,额角直冒冷汗,面色苍白如纸,难以抑制的咳嗽闷在喉咙,令他几乎不敢大口呼吸。
杨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顾不得其他,一把揽住喻清晏的肩膀,“喻先生?喻先生?你怎么了?!……”他焦急地询问着,猛地想起来对方曾经说过的家族遗传病。
“喻先生,要去医院吗?还是……”他滑开光脑急救联系页面,指尖有点抖,“紧急联系人有吗?我、我现在帮你拨通……”
“不、用……咳、咳咳……咳咳……”喻清晏一开口就是咳嗽,疼痛越发强烈,撑在椅背的手有一瞬间的脱力,“缓缓就好……咳咳咳、咳咳……”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倒在杨黯的怀里,折磨人的疼痛让他全身都在打冷颤。
杨黯眉头紧蹙,“喻先生,真的不需要吗?您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小黯……咳、让我缓缓……”喻清晏下巴抵在少年的脖颈处,虚弱地低喃,“缓缓、就好了……我以前都这样……就好了……”
以前都这样吗?
杨黯咬牙,眼里全是心疼,喻先生这些年都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实在是……
他紧紧地抱着人,全凭本能地轻拍喻清晏的后背,笨拙地安慰:“喻先生,没事的,没事的……”
喻清晏呼吸急促,眼尾殷红,疼痛令他冷汗淋漓,长睫濡湿了一片。他攀附着少年的颈侧,嘴唇微颤,最终轻轻印在少年不明显的腺体上。
鼻间的柑橘香愈发清晰浓烈,好似能缓解周身的疼痛,他贪婪地汲取着,颤声应道:“嗯……”
杨黯无意间触碰到喻清晏的手,凉嗖嗖的,好似一块冒着寒气的冰。
“您的手太冷了……”他轻声说道,握紧对方的手,另一手更加用力地搂着人,似乎这样能将温暖传递给喻清晏,让对方抖得没那么厉害。
喻清晏双眸紧闭,长睫颤抖,像蝴蝶轻轻振翼,展翅欲飞,喟叹一声,“是吗?我自己、咳咳、好像没感觉啊。”
“……”杨黯不说话了,眼中的心疼更甚,喻先生痛太久了,居然都习惯了吗?
他呼出一口气,稍稍抬头,忽然,目光一顿,眼睛微微发亮。
“喻先生!办公室里有休息室,您要不要去躺一下?”
喻清晏眼皮微微掀开,睁开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水雾,有如一颗磨砂质感的昂贵绿松石。
他嘴唇微张,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杨黯没有迟疑,手臂卡在喻清晏的膝弯,另一只手扶着对方的腰,动作轻柔地把人托抱起。
“您小心点……”杨黯走到装有静音舱的床位上,先是细心地捋顺Alpha的银发,然后移正枕头,掀开被子,掌心护着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杨黯屏住呼吸,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掠过了脖颈,隐约发痒。他没有理会,将人放置好后,准备松开手臂,重新起身。
“小黯……”微不可闻地呼唤传来。
“怎么了,喻先生?”杨黯听到了,小声应道。
喻清晏脸汗涔涔的,眉头紧皱,盈满了痛苦,唇色发白、颤抖,他哑着嗓子说:“我好痛……”
“要不还是去医院?”杨黯建议道。
“小黯……”
“哎,喻先生。”杨黯耐心地应了一声。
Alpha还是那一句话,“我好痛……”
“小黯……小黯……”
杨黯怔然,突然意识到,对方或许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在无意识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轻叹一声:“嗯,我在。”
“小黯……”
“嗯,我在。”
“小黯……”
“嗯,我在。”
……
杨黯手肘撑在喻清晏的耳侧,一条腿的膝盖搭在床沿,微微弯曲,身子悬在半空。他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对方的呼唤声越来越低,搭在他脖颈处的两臂渐渐滑下。
保持一个动作太久,杨黯浑身都有点僵硬,见喻清晏似乎沉入睡眠后,他便动作很轻地准备起身。
但当他刚准备直起腰,将环着自己的手臂抬开,原本安安静静、没有声响的Alpha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要离去,手臂下意识地使劲儿,将悬在半空的人直接扯下。
杨黯闷哼一声,眼疾手快地抓住床头,尽量不让自己压到喻清晏。
什么鬼啊……
他有点头疼,怀里的人不知何时换了姿势,可能把自己当成了抱枕,居然从两臂环颈变成了抱腰,整个人嵌在他怀里,力度还不小。头歪在他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息均匀地打在肌肤上,那一小块地方隐隐发烫。
算了,杨黯无奈地叹气,他不和生病的人计较。毕竟当人睡着了,感知到的疼痛就没那么强了。
他将拖到地板的被子往上扯了扯,盖在喻清晏身上,自己则稍微放松身体,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偶尔盯得无聊了,他就开始发呆。
办公室隔音舱的效果很好,在这一处小空间里,除了耳边规律的呼吸声,基本没有任何声响。
杨黯一开始是不困的,平时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伴着那清浅的呼吸和鼻间清清凉凉的薄荷茶味,眼皮逐渐沉重。
薄荷味应该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啊殪崋……杨黯迷迷糊糊地想,怎么越闻越困了?
啊,不对,其实也不是纯粹的薄荷味,还掺杂着一点好闻的甜味,不腻人,反而……
反而什么来着……
杨黯即将陷入混沌的虚无空间,最后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
反而挺上瘾的。
……
他睡着了?
喻清晏慢慢睁开眼睛,视线还有点模糊,只能感觉到腰间被一双灼热而有力的手臂搂着,自己则蜷缩着身子,挨着一片火热的身躯。
他思维迟缓了几秒,倏地,全身僵硬,慢慢抬起头,心跳飙升,搭在对方胸膛的手指微动,无意识地摩挲着。
……救命,他干了什么???
喻清晏呼吸渐渐急促,原本苍白的脸颊浸染了一层淡淡的粉晕,眼尾残留些许湿润和红意。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只觉自己的心跳声快要震破耳膜,难以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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