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行宴听到小福子这话,倒也不再犹豫,伸手一把接过包袱,拿了进来。
想了想,他又在小福子走之前取了一锭银子给小福子。
但等辜行宴来的时候小福子已经走了。
辜行宴看着小福子急急离开的背影,心头泛出一丝微妙,接着他就迅速关上了窗户,拎着那个漂亮的丝绸包袱走到了桌前。
包袱一点点被打开。
最面上的当然是那封信。
辜行宴看到那封信,动作微微一顿,缓了好一会,他也没有再去看其他东西的意思,就这么先拿起一旁的裁纸刀,轻轻把信封拆开了。
雪白的宣纸露出来,上面的字迹清秀且熟悉。
第一句便是,问殿下安,见信如唔。
看到这句话,辜行宴眸中闪过一点暗沉晦涩的光。
但他还是接着看了下去。
奇怪的是,在信中温辞玉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讲的却都是他们小时候一起读书的事。
讲到国子监外面的那棵枇杷树,讲到御花园里的龙鲤池,又讲到夏日他们偷偷去吃冰鉴里的冰。再讲到现在冬天,天气冷了。
他记得辜行宴喜欢吃丞相府厨娘做的板栗糕,所以今天看到板栗糕就想起辜行宴,于是特意让人送来给辜行宴尝尝。
信写到这,就结束了。
辜行宴捏着掌中那张薄薄的宣纸,几次想要用力,却又用不下去力,仿佛在害怕把宣纸捏破了。
最终,他自嘲地一哂。
真不愧是丞相的儿子,人情世故如此通达,这两年来几乎没有私下联系的他们,只凭这一封信和一碟板栗糕就几乎让辜行宴不怨了。
但旋即,辜行宴又觉得自己凭什么要怨?
丞相之子本身就比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地位要高得多,而且,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
人家能记得你喜欢吃板栗糕就已经很好了。
想着,辜行宴默默地将手中宣纸放回了信封中,又仔细放到书桌的抽屉最里面的一格,压住。
这么大的包袱,当然东西不止一碟板栗糕。
先是文房四宝,文房四宝都是最好的,笔是上好的狼毫笔,砚台细腻,触之温润,想必冬日里用也不会怕墨水凝固,而墨更是带了淡淡的香气,挥之不去,宣纸更是洒金的,洁白柔软如雪。
然后就是那一大袋沉甸甸的金银锞子,肯定是留给辜行宴赏人用的。
温辞玉倒永远都是这么周到。
最后,就是那洁白的鹤氅了。
皇子倒不是没有好衣服穿,辜行宴也有鹤氅,但都比较旧了,甚至有些掉毛,不过他不说,淑妃也就装作看不见。
温辞玉送的这件鹤氅就是崭新的。
辜行宴伸手,把鹤氅拿了起来,但一拿起鹤氅,辜行宴就觉得有点不太对。
迟疑了一下,他把鼻子凑到鹤氅前,轻轻嗅闻了一下。
果然,一股很熟悉的苍术香气扑面而来。
辜行宴知道温辞玉自幼体弱,空气一旦差一点就会咳嗽,所以他住的房间都会用苍术熏过消毒。
所以他穿的衣服自然也会带上这味道。
温辞玉,为什么要送自己一件他穿过的鹤氅?
辜行宴神色有些微妙。
而忖度片刻,辜行宴又想到什么,便伸手探进鹤氅里面的内袋摸索了一下。
果然就找到了一张雪白的丝绢手帕,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
这丝绢手帕明显也不是崭新的。
辜行宴如墨的剑眉一点点蹙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温辞玉到底是送错了衣服还是故意……暗示他什么?
突然——
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是太监让辜行宴去淑妃那用晚膳。
辜行宴立刻收起手中鹤氅道:“我立刻就去。”
太监离开了。
辜行宴不再多想,迅速将温辞玉送的那些东西收了起来,但迟疑了一下,他把那张从鹤氅里得到的丝帕随身揣进了怀中,这才匆匆离开房间,去淑妃处了。
·
丞相府。
温辞玉等了一个时辰,送东西的下人才回来。
一见面,温辞玉忍不住就问:“九殿下有没有说什么?”
下人被温辞玉这句话问懵了,怔了一下才道:“我是托淑妃娘娘宫里的小福子公公把东西送过去的,殿下似乎没说什么,因为小福子公公只告诉我东西送到了。”
温辞玉:……
不过想到辜行宴在淑妃底下的处境,温辞玉也觉得暂时只能这样了。
辜行宴能收到东西就好。
至于别的,他想办法再去挽回吧。
温辞玉垂眼,无奈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着就从一旁的抽屉里抓了一把赏钱递给了下人。
下人接过赏钱,千恩万谢地去了。
第61章 魔尊的替嫁仙侍9
辜行宴这边陪辜云嗣一起伺候淑妃用膳。
说是他和辜云嗣一起伺候,实际上就是淑妃和辜云嗣一起磋磨他。
不过今日收到了温辞玉的礼物,辜行宴倒是没有往日那种阴沉的状态,面对辜云嗣和淑妃的刻意刁难显得平静随和了不少。
辜云嗣比辜行宴小三岁,生得十分白净俊美,只不过因为淑妃有一半外邦人血统,所以辜云嗣的瞳孔也带着一点淡淡的金色,显得他漂亮得有点妖异。
这时他看辜行宴分外平静的样子,眸色暗了暗,心里也很不悦。
辜云嗣十分反感辜行宴这个便宜兄长的存在,觉得辜行宴是个污点。
又觉得淑妃也蠢,居然自己年纪轻轻就跑去收养一个宫女生的皇子,后来还为了自己的贤德名声不好甩出去,平白拖了他的后腿,导致皇帝也不待见他。
但辜云嗣没意识到,淑妃的血统就注定了他不能成为太子,他只觉得这些年皇帝十分拉拢外邦人,他的地位也应该水涨船高才对。
可偏偏被心软的淑妃和这个便宜兄长拖累了。
想到这,辜云嗣看着对面辜行宴给淑妃夹菜的样子,眸子动了动,忽然就笑了一下:“九哥,过几日就是西山围猎,你也去么?”
辜行宴听到辜云嗣这话,知道辜云嗣是想让他难堪——他虽然骑射功夫还算不错,可并不讨当今陛下喜欢,就算去了,也是遭受冷眼的份。
更何况,辜云嗣这么一问,必然就是有坏心思等着他。
所以辜行宴便淡淡道:“我功课还没温习好,就不去了,云嗣你好好表现,争取给母妃争光。”
辜云嗣闻言,稍微得意了几分,又虚假说了一些客套的话,劝辜行宴务必要去。
辜行宴仍是说自己不去,辜云嗣见状只好不提。
辜行宴这时看着辜云嗣稍微有点失落的样子,便愈发确定辜云嗣肯定是打算在这次围猎里搞鬼。
但他也不说破,一口咬定不去,辜云嗣倒也没办法了。
这天夜里,辜行宴睡在自己略显冷硬的木床上,把那件鹤氅贴身抱在怀里,嗅着那幽幽的香气,即便手脚冻得冰凉,也不觉得太冷了……
但他并不知道,某人这一夜因为担心他的事,一整夜都没睡好。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温辞玉就咳醒了。
他贴身的仆人丛云睡在外间,听到响动立刻就起身命人去煎药。
就这么折腾了一通,时间都晚了,离开课不过半个时辰左右温辞玉才洗漱好,准备穿衣。
丛云习惯性去衣柜里拿鹤氅,但翻了一下却怔住了。
温辞玉问:“怎么了?”
丛云皱眉;“不知道哪个奴才把少爷的鹤氅拿去清理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温辞玉闻言就道:“新的鹤氅我送人了。”
丛云:?
旋即他就惊诧道:“是那件穿过两次的新鹤氅?”
温辞玉也怔住了:“不是当时堂兄送来两套么,我自然不会把穿过的送人。”
丛云顿时骂了一声‘又是蠢货奴才干的好事’,立刻又取了小梯子去上面大柜子里看,果然,就被他翻出一件崭新的鹤氅。
看到这鹤氅,温辞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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