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三郎重重叹了口气:“年哥儿,你已经问我第十三遍了,你就是问一百三十遍,云……你还是没有做梦,他就是皇上啊!”
景年尴尬地别过脸:“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那种不真实感,始终环绕着他,早上醒过来,会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不过很快他就不会有这个疑惑了,县令派了书役下乡,宣读新帝登基的消息。
景年披着他阿爹的旧袄子,蹲在村口听村老们讨论换了皇帝的事。
其实老百姓们不是很关注哪个皇子当了皇帝,他们只关心新帝登基,税收会不会有变化,徭役会不会增加。
若是不加税也不多征徭役,那就是个好皇帝,若是减了税,那就是千古明君!
村老们眼神不好,热火朝天的聊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们中间混了一个景年,吓了一跳,好悬一头仰过去。
有跟景年这一脉关系近,也熟悉一点儿的村老问:“年哥儿,你是从京城当官回来的,你说咱这新皇上,他好是不好?”
景年毫不犹豫地回:“当然是好的,比其他皇子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村老们听见这话,都开怀大笑,他们这把年纪了,不想折腾,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景年是他们陆家的孩子,哪能骗自家人,他说好,那定然是真的好。
有个好皇帝,他们老百姓,就有好几十年的好日子过了。
景年看着老人们满是褶子的笑脸,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的,阿廷会是个很好很好的皇帝。
景年有想过给云廷……给宗廷写信,但想到他寄出去却没收到回信的那几封信,忽然心生怯意。
他给宗廷找了很多个不回信的理由,太忙,事情太多,忘记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毕竟从侯世子,越过太子,直接登基为帝,其中困难和麻烦超乎他想象的多,宗廷忙到忘记给他回信实属正常。
但景年心底,约莫还是残留了些许担忧。
若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呢?如果只是宗廷,单纯的不想回他的信呢?
他的上一封信里,还在抱怨宗廷回信太慢,若是让人知道,恐怕会嘲笑他妄自尊大,没有自知之明,哪个敢跟当今圣上这么说话?
可是景年心底也有委屈,他本就是写给他最好的朋友,自然是怎么亲密怎么来,言语之间毫无顾忌。
他以前都是这样的,更过分的话也说过,有时候连他阿兄都看不过去,让他不要“欺负”阿廷。
但谁知道他最好的朋友,忽然就变了身份呢?
他能理解宗廷隐瞒身份,那是绝不能对人言的秘密,他只是有一点不被信任的失落,一点点而已。
不光是宗廷,还有他阿兄。
他离开时兄长说的那些话,此时细细想来,如何不蹊跷?他阿兄向来聪慧敏锐,定是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即便不清楚宗廷身份,也对其他皇子的异动有所察觉,所以才坚持要他回乡为祖父守孝,是担心他在京都遭遇危险。
可是他自己呢?他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甚至不清楚兄长可能正遭遇着什么危险和困难。
都瞒着他。
他们或许是好心,可是景年不需要。
都是为他好,可他还是会难受。
这些复杂的情绪,也没办法说出来,他不能怪兄长察觉到危险之后将他送走,也不能怪好友隐瞒身世的秘密。
他谁都不能怪,也不该有这些负面的情绪,可是控制不住。
而且,他很怕,很怕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让景年一度很沮丧,三郎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很高兴,就连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变故,真让五皇子登基,他们都要倒霉了。
他努力地想让景年开心起来:“年哥儿,你说你和云……你和那位关系那么好,等你回京,他会不会给你封个爵位什么的。”
景年哑然:“我又没立什么功,为什么要封我的爵?”
阿廷刚刚登基,确实应该封赏有功之人,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郎说:“那什么,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他跟你关系最好,你就是跟他关系最近的鸡……犬?”
景年:“……三哥你是不是在找借口骂我?”
“没!”
三郎连声否认:“嗐,你也知道,你三哥我没读过什么书,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懂就行了。”
景年撑着脸:“我不懂。”
他没收到宗廷的回信,甚至不清楚这个朋友还在不在,他对好友有信心,却对已经登基称帝的宗廷没有信心。
“不懂就问问呗。”
三郎有时候洒脱得让人羡慕,“你有啥不明白的,你也写封信,等我回京,给你带回去。”
景年守孝得守三年,不过因为不是父母,而是祖父,其实守一年就够了,他既不是长房长子,也不是长孙,辞了官独在乡下为祖父守孝一年,谁都得说一句孝顺。
不过一年这也才过去几个月,三郎算着时间,他肯定比景年先回京,这才说帮他带信的话。
景年苦笑:“我问谁……”
“你哪里不懂,觉得谁能答你就问谁呗。”
三郎大大咧咧道:“不行就问二兄,若是二兄也不懂,你就别想了,白费脑子。”
景年忽觉豁然开朗,是啊,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兄长不在,阿廷也不在他身边,他想得再多,也得不到一个答案,只能自己为难自己。
他想知道阿廷待他的态度,见一面就知道了。
不愿意兄长再将他当个小孩子,护着瞒着,直接告诉他就是。
他会接受兄长的安排,不给他添麻烦,但最起码要先告诉他一声,不能将他全然瞒在鼓里。
想清楚这些后,景年浑身轻松,一跃而起:“三哥,你吃不吃素鸡?”
“什么?”三郎懵了一瞬,没搞懂怎么突然说到吃了。
还有,鸡就是鸡,素鸡是个什么鸡?
景年笑着说:“我请你吃,可好吃了。”
三郎也是个贪嘴好玩的,听景年这么说,也不再追问他纠结什么,乐颠颠地跟上去。
等见识到景年所说的素鸡,顿时大失所望:“就这?这不是豆腐干子嘛,还素鸡,这有什么好吃的?”
“这个好吃。”
景年夹了一筷子红烧素鸡塞进嘴里,“这是我吃过最像肉的菜了。”
“可怜……”
三郎啧啧叹息,他们在京,前三个月重孝期茹素,后面就不用守得那么严苛了。
景年在家守孝,反而得处处规矩,一口肉都不能吃。
难怪他回来,发现景年脸小了一圈,当时没想到,还以为是他在京里让家里的厨子养刁了胃口,回乡之后瞧不上乡下厨娘做的饭菜,不肯多吃饭才瘦的。
三郎压低声音,凑过来说:“要不我给你弄点儿肉,你偷偷吃?”
景年闷头吃着素鸡,不搭三郎的话。
他想吃肉,可是既然应了要守孝,就别搞这些小动作了。
一年而已,他都已经忍过几个月了,偷吃一口肉,功亏一篑。
“行吧,你不吃算了。”
三郎见他不愿意,也不勉强。
他不稀罕景年的素鸡,自己去弄了点儿肉吃了回来,也不故意馋景年。
他爹娘也在守孝,大房二房都在吃素,三郎在家吃了几天“草”,早就扛不住了。
但景年太久没吃肉,对肉味儿特别敏感,他甚至闻出来,三郎吃的是真正的鸡肉,不知道怎么烧的,竟然这么香。
景年偷偷咽了口口水,问三郎:“三哥你什么时候回京?”
三郎第一反应是:“怎么?有信让我给你捎?”
景年点点头,心想,快点儿走吧,全家一起吃素他还能忍得住,中间混进来一个吃肉的,这不是故意诱惑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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