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是不是有新告示!”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过去,殷切的望着,靠的也不算近,留足了空间。
有新告示了!
告示贴上墙了!
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人站出来了。
王书眼前一亮,这是读报人!
谭永看着眼前的场景,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王书:“你小子这嘴,开过光了呀。说来就来,拜的哪路神仙,回头我也去上两注香去。”
王书傻笑:“嘿嘿,快开始了,注意听。”
两人一齐将目光转向边上那绿官袍。
现在的官府通告有个特色,就是会配备一个读公告之人,每隔一段时间站在边上将通告复述一遍。识字的人自是自己将公告上的消息记下,那些不识字的,就依赖这会读的人了。不过通常也只会在前两天复述而已,剩下的仍旧要靠百姓们口口相传。
以前人们都统一尊称声官爷,现在倒是大多叫‘读报人’了,毕竟皇帝都办个报纸把新鲜事‘报给天下知’了,那这出来读报告之人,自然是‘读报人’了,既新鲜又好理解。新事物对生活的冲击,在这细小的地方展现得淋漓尽致。
“静——”
“太和二年五月十二日告示:即日起,玻璃制造局正式开放。朝廷将于今日起,开放玻璃制作的免费教学,地址京城东郊玻璃制造局。注意事项如下:一,有过刑事案件者不予录用;二,确认入学后无故退学者再不予录用;三,无端挑起争端者劝退,打入……四,歧视教学夫子者不收……此为长期政策,具体细则可自行前往玻璃制作局处做详解。”
条例很多,多是大白话简短易懂。总结下来就一项:认真学,不要闹事。
看到这么多的细则,不少人反而高兴,越细说明这事情越真,有白底黑字的条例可依,可比一头雾水语焉不详好太多了,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
王书站在前排认真听认真记,每一条都和自己对比,没有听到自己哪里不合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松了松身体,驱散了心头的紧张。
原来小阿兴的消息是真的,原来朝廷真的有在为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考虑。
另外,这告示上的地址出来,还真是之前自己跑前跑后的工地!
确认的瞬间,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可是他参盖的!
王书晕晕乎乎的回去了,到家第一时间关上了院门和自己房间的门,偷摸点了灯数这些天自己攒下的钱。
数着数着,他就不知道自己数到哪里了,满脑袋都是那么好的地方,自己真的能进去学手艺吗?自己配吗?
六月,盛京京郊,玻璃制造局内。
一群人正快而有序的移动着,他们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衣服,却依然满身大汗,好在身后就是水车送来的源源不断的风,降温了手上的玻璃坨坨,也降温了他们被烘烤得火热的躯体。
尽管这样,他们的视线仍旧没从最中间挪开。
被众人围在最里面的人正是金斗。
金斗与之前相比变化很大,脸上婴儿肥褪去,从嫩生的少年长成了青年。而常年在火炉边上打转,营养跟上、运动更是超标,造就了他蜜色发红的肌肤和精瘦有力的躯干。
至少许多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不相信这居然是个宦臣,没根儿的。
没根的人不应该娘们唧唧不阴不阳的吗,这孔武有力的身材、干脆利落的身手,将他们的小心思衬成了笑话。
“看仔细了。在这个时候,玻璃还软和,将它放置在这平板上,然后就像这样——”金斗嘴里说着话,手里也没拉下,动作漂亮十分稳准,他将玻璃坨坨放在钢铁制的平面上,然后拿起边上一根铁质的‘擀面杖’,快而匀速的将玻璃擀开了来。
直到手里的这块玻璃变得极大极薄,金斗这才拿起另一根印花的擀面杖,稳稳的滚过了那摊平的玻璃表面,在上面留下了漂亮规整的印花,最后拿起一把钢制的小刀,哗啦一划,笔直的给那大块的玻璃修了边角。
“嘶——”
“如此完美!”
“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看着那些奇怪的钢铁物件,眼神火热。
这正是透光极佳的平面玻璃,还是大块的。
不少人看着这么大块的玻璃简单成型,眼珠子里都藏着一把火。
这活看着太简单了,极易让人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觉和野心。
金斗笑了笑,没出声,后面的实际操作自然会让人认清现实。
玻璃在晾凉,学员们各种散去准备材料了,金斗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边上狠狠灌了几大口水。
这群眼神晶亮的学徒,让他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用‘擀面棒’擀出平面玻璃时的情形。
那时他自己跌跌撞撞的摸索,刚从‘玻璃液’过渡到‘玻璃坨坨’,陛下如神兵天降,让麦冬总管一字一句的教自己背下了一本‘操作手册’,他一字不差的背完,都是大白话,他跟着操作,出了不错的成果后才开始跟着学习别的东西。
那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自己连走在路上的几秒都计划着用来打盹还是背书。
现在,他已经能熟悉的选择是用织染的火碱,还是草木灰,玻璃的延展性越来越好,样式独特的玻璃器具也越来越多。最重要的是,原料越来越便宜。自己手里攒了不少精美的钢铁模具,但他现在最厉害的是靠一双手,不断淬火、不断雕琢,一点一点用火焰和铁剪塑造出独一无二的珍品。
目前他更是在尝试陛下说的‘光学镜片’,只是对度数还无法准确把握,进程缓慢。
明明只不到两年的时间,他的人生却翻天覆地,宛若新生。
金斗很忙,玻璃工艺的下放,从确认开始就在报纸上做了大肆宣传。这是第一期,虽说招生面向全国,但其实第一期的学员几乎都来自京畿之地,除却自主报名的民间工匠外,还有朝廷安排的官窑、内廷的手艺人。
人员一旦混杂,人心自是没那么整齐,虽说没什么勾心斗角的地方,但是小口角小摩擦总是有的。
他是明面上的最高领导人和最高讲师,却是个宦臣。自是有人嘴上渴望着学到东西,心里有暗戳戳的看不起。林林总总,各色的人都有。
他没做什么,既然都是手艺人,那手下见真章好了。
除了最开始的启蒙班不需要他上以外,从初级到最高级,都有他的课。毕竟这里刚起步,他不可能只坐在最高的班级里等着人慢慢上来。
一杯水喝完,金斗脑袋里各种念头也就压了下去,再次投入新一轮的教学中去。
另一边,王书在自己配置一些材料,内心火热。
他现在才知道这个‘高级班’的好处究竟有多大。
这里的教学班分三种,启蒙班,中级班和高级班。高级班不盲目招生,必须从中级班‘考’上,才有资格出钱在这进一步学习。
启蒙班只教半个月时间,开的课程偏理论,基础材料、手法认知的都在这里,时间一到便可自请离去;中级班则一个月,能靠之前的知识上手基础的烧制手法,时间一到要么往高级班考,要么花钱继续留下来;高级班则能在这学习一整年!同样是一年之期满了后,要么离去要么再度续费继续学。
只要进了高级班,食堂会提供低价餐食,住宿也只收了个象征性的费用。材料有固定配比可以申请,每日不超过一定量任意用,即使超过了,按照一定价格补上就行。而这个定量,足够他们新手一天练几个来回了。
但最震撼他的,是这毫无保留的教学。
给他们教课的据说就是发现这玻璃的第一人,金斗公公。而他作为主讲人,每一步都讲得透彻细致,没有语焉不详,没有拿乔,没有装腔作势。
整个课堂运转极为高效迅速,台上的人那架势,恨不得将所有知识一股脑的全塞进他们嘴里灌下去。
王书之前没做过什么灵巧的活,但他是知道一些手艺人学徒的日常的。拜师束脩就不说的,伺候三年打杂三年才肯带入门的师傅,才是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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