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裴陌结束工作,再去看地板,那里就不再有温絮白的影子。
裴陌并不在乎,只是漠然合上笔记本电脑,用力踩着那块地板离开客厅,自顾自洗漱睡觉。
他不知道温絮白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半夜醒来、去窗前透气,也完全没心思去问。
温絮白并没说过要他帮忙。
温絮白不是用不着他,一个人就什么都能做么?
这么无所不能,难道还处理不好一两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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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剧情残留的梦魇就这么被扔在那,交给裴陌自行处理。
于是裴陌也就享受了一个星期的高清立体睡眠体验。
梦里没有温絮白的房子,只有废墟,无法修复,偶尔会有惨白的光球、海鸟和姜汁可乐。
梦里也没有温絮白。
助理去办公室的时候,都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裴总!?”
裴陌坐在办公桌后,他正翻阅着桌上的文件,听见助理的说话声,就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
助理脸色煞白,站在办公桌前,不敢贸然说话。
现在的裴陌,看起来至少正常——至少没像前些天。
没像前些天那样,回到别墅看见空荡荡的二楼,就大发雷霆着咆哮嘶吼,要活拆了那些该死的清理工人。
那天晚上……裴陌简直像是疯了。
又或者说,自从去了海边见那位温先生一趟,再回来,裴陌的状态就不算正常。
裴陌到处问人这世上有没有鬼,有的话要怎么招、怎么见……如果以前能看见,但忽然有天开始就看不见了,是怎么一回事。
回别墅的路上,裴陌甚至让助理去找懂阴阳五行、八卦奇门的,筛出不是骗子的人,他要问话。
……然后,还没等助理消化掉这个诡异的要求,他们就回到了那幢别墅。
裴陌终于看见了空得可怕的二楼。
直到今天,助理还记得裴陌当时的暴怒,和身上爆发出的可怖杀意。
而这份暴怒在旁人看来,其实完全莫名其妙——裴陌坚持认为有人拿走了二楼的东西,可清理工作本来就有全程录像。
录像完全可以证明,在工人们来清理之前,二楼就已经是这样了。
没人乱动过二楼的东西。
二楼本来就这么空。
空得不怎么像有人来住过,空得没剩下多少属于温絮白的痕迹。
“你们这位裴总究竟怎么回事?”家政平台的人已经被弄来很多次了,焦头烂额,低声问助理,“难道不是他自己扔的吗?”
二楼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裴陌自己扔的吗?
裴陌那么厌恶温絮白,那么憎恨温絮白的一切,这种态度早就已经人尽皆知——哪怕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得到二楼现在这种情况,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个温絮白终于死掉后,裴陌就开始大肆清理温絮白留下的东西,抹去温絮白留下的痕迹。
这样清理过仍嫌不够,所以裴陌又让清理工人来收拾,想要彻底把二楼清空。
干清理工作的,没少见过这种家庭:相见两厌,感情名存实亡,于是一方亡故后,另一方迫不及待清空旧物。
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毕竟这位裴总那么恨那个温絮白。
——现在跑来跟他们这些干活的犯什么混?
难道扔了又想后悔不认,想赖账,找他们来背锅?
家政平台的负责人想不通,助理其实也全然不清楚,只能徒劳看着裴陌推开所有人,把那个空空荡荡的二楼徒劳地翻个底朝天。
裴陌倒空了清洁工人的所有垃圾袋,像个被剥夺了全部财产、彻底宣告破产以致神经失常的流浪汉。
他在那些废弃物里拼命翻找,终于找出一个半旧的笔记本,又拼命擦拭,直到上面最后一点脏污灰尘也消失。
可裴陌却又不看这个笔记本,只是把它塞进风衣的口袋,寸步不离地贴身带着,头也不回地甩下了这幢别墅。
……
这也是今天,助理不得不来办公室,确认裴陌的状况的原因。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整整一个星期,裴陌都没再回过家,甚至从没离开过办公室。
虽说这里也有简易的休息室,也能洗漱、洗澡和临时补觉,但一个大活人一星期都足不出户,也总归叫人实在不放心。
哪怕裴陌作为总裁的工作效率甚至不错,处理了裴氏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文件,让陷入混乱的裴氏变得稍稍不那么混乱了一点……也还是一样的。
公司理事会和友商,都不大信任裴陌眼下的状况。
于是助理不得不壮着胆子,大半夜鬼鬼祟祟摸上来,敲开了裴陌办公室的门。
……而裴陌的状况,也的确吓了助理一条。
坐在办公桌后的裴陌,脸色极差,几乎显出某种灰青色,身上有种反常的颓败之气。平日里整洁的西装揉成一团,被他乱扔在沙发里,衬衫也分明发皱。
“董事们都不太放心……”助理实在心惊胆颤,甚至没来得及斟酌措辞:“裴总,您要不要——要不要去趟医院?看看……”
……看看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助理被自己吓得脸色煞白,越问越知道要遭,屏住呼吸苦着脸低头,准备挨过这些天来裴陌的雷霆暴怒。
助理迟迟没听见动静,有些发愣,抬头看去,却发现裴陌正盯着某处出神。
想起裴陌让他查的“阴阳五行”、“八卦奇门”,助理立时毛骨悚然,僵硬着寸寸回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是一块恰好落了月光的地板而已。
今天的月色很好,很明净、很亮堂,驱散了无声蔓延的诡异。
助理松了口气:“……裴总?”
裴陌终于被他叫回神:“什么事——你的账单整理好了?”
他说话时没什么语气,像是毫无情绪地吐字,和前几天比起来,反倒被衬托出相当离谱的态度尚可。
助理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脸色更苦,咬着舌头不敢出声。
裴总让他整理那位温先生这些年的花销,算出究竟花了裴氏多少钱……说实话,这份工作根本不难,当天晚上就完成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项支出。
助理跑遍了所有财务和审计部门,得到的所有答案都一样。
会计被他反反复复问了十几次,气得要命,差一点就辞职以明志——怎么会有错?对账差一分钱都要坐牢的,怎么可能有错??
助理带着这个结果,不敢汇报给裴陌,又去苦哈哈带着人翻各种账本和报销发票。
二次检查,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一样的。
温絮白从没花过裴氏一块、一毛、一分钱——甚至因为温絮白的离世太过突然,财务那边还卡着一笔运动员团队负责人的工资。
这笔工资,需要裴陌作为配偶,带着温絮白的死亡证明、他们的结婚证明、温絮白本人的工资卡去领取……
助理直到现在也不太了解这两个人的内情……但直觉认为,就这么实话实说,可能会死。
“裴总。”助理最后还是只能深吸口气,闭上眼战战兢兢,“是这样……我们查过。”
助理一口气说:“温先生没用过裴氏的钱。”
他几乎能感觉到,办公室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裴陌的眼神森森钉在他身上。
“……怎么会。”裴陌问,“他哪来的钱?”
助理怎么会知道这种事,鼻观口口观心,汗毛倒竖着不敢说话。
裴陌像是想起了那个笔记本,他打开书桌带暗锁的抽屉,低头看那个陈旧的笔记本,慢慢抚摸过封皮。
笔记本还保持着被他从垃圾里翻出来的样子,稍显暗、几处划痕,一切还都和当天晚上一样。
它被裴陌从别墅带来了办公室,没被翻开过,一直躺在这个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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