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登山包,从里面拿出早上民宿老板交给他的土布包袱,递给阿缪。
一整天他们都骑在摩托车上行进,雨林地势复杂,十分耗费人的精力,到了中午他们也不敢停下来进食,生怕撞上大型野生动物。靠着早上那顿丰盛的早餐支撑到现在,两人早已饥肠辘辘。
阿缪解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罐头,放在火堆边上加热。
傅静思又从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拧开后递给阿缪。
阿缪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拧开?”
“顺手罢了。”他真的是顺手,傅家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是要求他做个绅士,傅静思习惯了在递给别人瓶装水时顺手拧开瓶盖。
阿缪嗤嗤笑了两声,用木棍把两个罐头都拨到傅静思面前:“那你顺手帮我把罐头也打开吧。”
傅静思无奈。
他用毛巾包裹着滚烫的马口铁盒子,瑞士军刀轻轻往拉环上一翘,罐头就打开了。
篝火的照明下,阿缪很容易看清,傅静思伸过来的左手虎口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阿缪接过罐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傅静思正用铁勺挖罐头肉吃,闻言笑了笑,并不忌讳:“去年出了场车祸,挡风玻璃破碎,划到了手。”他晃了晃捏着勺子的左手,说道,“还好不影响生活。”
“可是你是个画家。”黑皮少年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你还是个左撇子。”
刚才的一连串动作使他意识到,傅静思惯用左手。
“……”
你们猫猫少年……不是,你们少数民族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傅静思叹了口气,有点无语。
纵然他并不太忌讳自己的伤势,也被少年的直球打得有点懵。
“我们画家一般都比较天赋异禀。”傅静思示意阿缪看他完好的右手,“我的右手也可以画画——我来这里,就是想为神树画一幅画。”
阿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为他是在故作坚强。
黑色皮肤的少年挪了挪位置靠近傅静思,这是一个较为亲密的谈话距离。
他浅色的瞳孔在夜晚的火堆下显得十分晶亮动人,微微侧着身子,影子与傅静思的交叠在一起,仿佛耳鬓厮磨。
阿缪轻轻牵起傅静思的左手,用覆盖着一层薄茧的指尖抚摸他虎口上扭曲的缝合痕迹,问道:“医生没有治好你吗?”
“国内外的专家团队都看过了,最多也就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日常生活没有问题,画画却不行。”
“所以你就改用右手画画吗?”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呀,我学了十几年的美术,总不能就这么放弃。”
或许是夜风温柔,激起了傅静思的倾诉欲。
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傅静思有些不自在,他把手从少年温热的掌心里抽出来,捋了捋额发,略带落寞地说道:“其实我右手画画也还行,我很早以前就做过相关的训练,但车祸之后我的心态受到了影响,画面总是死气沉沉缺乏灵气。我的导师建议我来滇省,多看看大自然,感受一下生命的活力。”
事实上,傅静思的情况比他讲的要严重得多,他的右手虽然也能作画,但提笔也是枉然。
——他失去了创作的能力,这对一个画家来说是致命的。
少年身上带着干净清爽的皂角味道,傅静思有些出神地望着他垂落在一侧的彩色小辫,真诚地夸赞道:“你的家乡很美,比我想象中还要美,我有预感,在见到神树后,我或许能画出满意的画。”
木材燃烧迸发出的火星与雨林的虫鸣声配合出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树影在阿缪漂亮的脸颊上投射出令人心动的阴影,傅静思不得不承认,如阿缪所说,他真的长得非常好看。
良久,像是下定了某种不得了的决心,阿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帮助你。”
“帮助我?帮助我什么?画画吗?嗯……”他思考了片刻,不忍心打消少年的积极性,“如果你熟悉这里的石材,倒是可以帮我采集一些矿石来做成天然颜料。”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治好你的手!”
傅静思一怔。
他动作夸张地上下打量起不知为何突然展现出一种使命感的少年,悚然道:“差点忘了你的身份了。”
他想起初见时少年口中的七彩滇省苗疆少年。
阿缪现在虽然没穿传统服饰,可他还扎着彩色小辫!
黑皮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怎么听不懂傅静思的话,听到自己能给他治病傅静思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吗,怎么是这种反应?
傅静思见黑色猫猫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却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说:“你们村的村支书应该有跟你们说过,现在是法治社会,管的严,不能随便对人下蛊吧?”
“你对我下蛊的话,我就告给你们村支书听。”
阿缪愣住。
阿缪大怒。
黑皮少年一改刚刚的温柔,眉毛竖到了额头上面,勃然大怒道:“不是所有苗族都会下蛊!你这是偏见!”
“还有,”阿缪气得脸都红了,“我爸就是村支书!”
·
深入雨林的第一个夜晚,图方便省事,傅静思和阿缪一起睡在营地的钢架床上。
一米三五的狭窄双人床,要不是阿缪骨架小,还真不一定睡得下他们两个成年男性。
傅静思无声地叹了口气。
黑色皮肤的猫猫少年被他那段下蛊的言论气得够呛,此刻正侧着身紧贴着墙面,仿佛要和他隔出海峡两岸的距离。
阿缪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傅静思要告家长的愤怒。
任凭傅静思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也不愿意搭理他。
猫咪生气就是这样,傅静思只好这样安慰自己,或许我明天可以给他画幅画,看能不能讨他欢心。
发脾气的小猫也很可爱呢。
第5章 猫猫爬树
傅静思,男,二十六岁,博士就读于京大美术学院,身体健康。
但刚刚差点因为突发心脏病而去世。
“你一定要大晚上的蹲在床头吓我吗?”傅静思手捧心脏,痛苦呻/吟道。
傅静思本来睡得好好的,只是翻了个身,却隐隐感觉到有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他差一点点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别闹。”阿缪拍了拍他的手,“我在给你看病呢。”
傅静思彻底清醒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他任由阿缪掰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天色大亮,稀薄的日光逐渐将室内点亮,才冷静地问道:“你没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下蛊吧?”
黑皮少年白了他一眼:“都说了我不会蛊术。”
他见傅静思仍然充满怀疑地看着他,忍了忍,继续说道:“但是我会苗族医术。‘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你听说过没?”
傅静思坐了起来,揉了揉睡僵的脖子,看着仍蹲在床边、仰头看着他的阿缪,缓缓说道:“中医?我做过中医推拿,很遗憾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不不不,苗医就是苗医,自成体系,和中医既有相似又有不同。”少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有什么不同?”
“苗医崇尚内病外治,比如你的手伤,我会先通过弹筋活血、刺活散淤等手段进行治疗,再配上秘制的苗药,最后祈祷,你就好了。”
“还要祈祷?”傅静思抬高了音调。
“对啊,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我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完了你就好了。”
“……”
“听起来有点儿意思。”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傅静思看着满脸认真的说自己要跳大神的年轻苗医,抛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但是你有医师资格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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