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提英资,都好似利刃,削铁如泥地劈到他心上来。
他想起那一天情势凶险,有限的生命力化作血水,汩汩地从左边肋骨下面疯涌出来。提英资从腰间抽下系带,那么用力地缠在他身上,拼尽全力地按着他,叫他睁开眼睛,叫他不要死去。
那天提英资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想留住的人是他,是林本格,不是哥哥。
...FUXK.完俅。
干什么,事到如今,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年轻的越北星国父了吗?林本格心慌地想。
退一步讲,对方也是双胞胎哥哥的枕边人呢。
惦记谁不好,偏要惦记这个人,你他妈真的是有病——林少校脑瓜里自我分裂出一个军装小人,用枪指着他太阳穴:给我收回关于喜欢越北星国父的那句话。
林本格把刚刚萌出的念头,在心中以排山倒海之力压了回去。
他转身,猛地推开病房窗户,让春寒料峭的风打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长风袭来,拨动两边的纱帘,拂到窗前的花束上。那张印有「百年好合」的花笺随风摇了摇,好像在撩动林少校的心弦。
早春闻啼鸟。窗外枝头上,偏偏还坐着一对叽叽喳喳的长尾爱侣,莺啼婉转,旁若无人地谈着恋爱。
……闭嘴。林少校恼怒训斥着小鸟。鸟儿扑棱扑棱翅膀,被他吓跑了。
花枝在原地招展,春风步履不停,继续有力地吹拂。纱帘撩动,轻轻拍打在「百年好合」之上,若即若离,惹人恼怒。
林本格头皮一紧,耳热地抽出那张花笺,啪一下反扣在案上。
“——啊呀,不喜欢?”查房的医生走进来,正巧捕捉到林少校恼羞成怒的动作。
“不是……有,有蚊子。”林少校脸上一烫,赶紧用司法部长的贺卡做驱赶状。
“那,把窗户关上吧。这几天外面的小鸟儿发/情,也挺吵的。”医生笑笑,把听诊器戴好,准备复查,“春回大地虽好,却听得单身的人有点孤单哦。”
林本格严肃绷着脸,梗着脖子,不知该回医生什么。
“我听说,提英资先生过两天就会回来了。”医生突然好事地提到越北星国父,“你们也终于可以团聚了。”
团……团什么聚?林本格头皮发紧,总觉得医生的措辞奇奇怪怪。
还有,提英资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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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各路群演众口一词恭贺警官嫁入豪门》
第72章 结案
《各路群演众口一词恭贺警官嫁入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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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私立法华医院胸腹外科医生的说法, 林本格这次受伤,给提英资造成了十分深重的精神打击。
“——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洛警官作为SA局的警务精英, 对这种创伤反应应该比较了解。”医生尽责地解释,“PTSD一般在当事人经历某些危险事件后出现,会造成人的认知与感受突然改变、应激频发,甚至一些器质性损伤。”
“洛警官这次受伤, 真的让提先生受了很大刺激呢。他虽然支付了你的脾脏再生项目费用,但在手术成功之前,却一直不敢再进医院看你一眼。我猜他是担心你的项目推进不顺利,他再次遭受打击。”医生一边替少校复查, 一边用拉家常的语气聊天, “而且,他可能也再不想经历一遍精神崩溃了吧。”
——「精神崩溃」,听上去可不太像提英资的心理素质, 林本格想。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殖民地主脑」呢。
可是, 在对外公开的说法里,十天前发生在山林里的枪击事件,显然给殖民地主脑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冲击。提英资似乎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导致他无法再在医院、警局, 以及与案发地点地貌类似的压力环境中继续行动。
“提先生先是在山林中被歹徒追杀,又亲眼目睹你为保护他中枪;他一路陪同送你到警官医院,已经是精神承受的极限了。你刚刚一进手术室, 他整个人精神崩溃,出现了紧急医疗状况——这在临床上, 是十分常见的应激创伤反应。所以他这段时间,都待在宗主星附近一处专门应对PTSD的私人疗养中心。”医生讲。
林本格皱眉:“所以, 他一直消失了十天吗?”
“也不能算消失?只是深居静养,短期内不再靠近压力环境罢了——这好像是他医生要求的。所以,洛警官这段时间的所有医疗账单,都是由提先生远程支付的呢。”医生介绍,“不过不用担心,我作为你的主管医生,每天都有和家属视频通话。看得出他选的那家疗养院环境很好,应该更适合提先生的状态恢复吧。”
……等等,「家属」又是怎么回事。林本格走神。
“现在贝丽湾那个游轮杀人案终于结束了,他多少摆脱了心理压力,情况应该好一点了吧,所以才传出马上回来的消息。”外科医生好意补充。
林本格却一愣,心口紧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
“游轮案……结案了吗?”少校脸上浮起奇怪的表情,“凶手是谁?”
“好像是那个死者的男朋友,一个地下城小混混,欠了赌债,被债主追杀什么的……”医生皱眉回忆,“关系七拐八拐,又牵扯到另外一个案子了——我并没有太关注这件事,具体细节也记不大清楚。”
说罢,医生指一指病房床头的互动屏:“喏,前两天的公共网络上有报道。洛警官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搜一搜噢。”
林本格怔怔。
雅南暗中交往的秘密恋人,地下城不学无术的混混,谋财害命的烂赌棍——这些关键词,林少校本应该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早在被卷入这条时间线之前,就翻阅过的卷宗内容。
那是铁一样的既定事实。
历史没有悬念,严丝合缝地按剧本继续演绎了下去。
此时医生检查完毕,轻快把听诊器插回胸前口袋,收起病历,寒暄几句离开了。
林本格原地伫立了几秒,眼底暗波涌动。他思考良久,还是在床头坐下,用病房的互动屏搜索了游轮案的相关新闻。
一切其实无甚新意——少校手指轻轻悬停在屏幕上方,心情复杂地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看到什么样的新闻。
——一位年轻男子被人杀害,抛尸至水菲角森林公园附近一处废弃矿井。一周多之前,登山路过的游客偶然发现这具男尸,惊慌失措报了警。尸体身份不明,只在一边手腕系着一支红色手绳。那手绳样式和不久前游轮案中的死者一致,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顺着手绳这一线索深挖,废矿井男尸身份得以确认;该男子和游轮案死者雅南之间长达数年的「秘密恋人」关系,也抽丝剥茧地被警方解密。负责两起案件的专案组正式合并,侦查工作势如破竹地进行。在经过多方证人走访和物证比对之后,结合玉兔自身的不良财务状况,一个谋财害命的故事浮出水面。
地下城混混赌棍间这种杀人越货的故事并无新意,因引起社会反响太小,玉兔在新闻上甚至没有捞到一张曝光照片。公共舆论对此评论寥寥,与前阵子财阀阔少作为嫌疑人被捕时的讨论盛况,形成鲜明对比。
新闻不长,林本格却保持阅读的姿势,凝神呆坐了很久。他一遍遍回忆自己与玉兔缠斗的场景,回忆玉兔光.裸无修饰的手腕,回忆他裁剪考究的高管制服。林本格曾经亲手捉起过玉兔的衣襟,亲眼确认过男人胸前的铭牌:
「AURORA森林温泉综合度假酒店,高级经理,九方图」。
玉兔不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混混而已;而且一直到死期将近,男人光滑的手腕上,也没有出现过和雅南样式相同的红色手绳。
玉兔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林本格一度认为,「一定要活着找到他」。
——十天前,少校奄奄一息躺在担架上时,也曾这样切切地叮嘱过文森特。
他从玉兔身上偷出了手机,以为可以厘清一点什么。即使可能会改写历史,但当时的林本格还是觉得,玉兔不该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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