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走进安平会馆大门后,与马管事只说了三两句话,就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不下于十人将目光转了过来,与谢景行对上目光后,相互间交流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这些人中有些谢景行面熟,有些却是没什么印象的,不过在京城,大家同属于安平省的一员,都在异乡,相互之间自然心生亲近。
不过谢景行来此是有目的的,并没与其他人多交流,直接问马管事:“不知萧兄此时可在会馆?”
马管事听他问话,脸上表情一变,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又急急对谢景行道:“谢公子且先等等。”
不等谢景行回应,便脚步匆匆去了他所在的管事室,不多一会儿,拿了一封信出来。
将信递给谢景行,马管事道:“今日一大早,安平省的举子们便由天下商行的商队送进了京城,有的曾来过安平会馆的举人熟悉路,叫了马车,辰时不到就到会馆了。有些脚程慢的,这时才到,我这一直忙忙碌碌的,反倒将萧公子给谢公子留的信给忘了。”
谢景行接过信,疑惑道:“萧兄不在会馆?”
马管事解释道:“昨日都还在,可今日萧公子家有位侍从跟着最早来会馆的一批举人一同到了会馆,说是萧公子的父亲早前来信托京中旧友为萧公子租下了一套院子,萧公子在他家侍从的劝说下收拾行李搬走了,只来得及为谢公子留下了这么一封信。”
谢景行恍然,他们一行几位友人中,孟冠白家中豪富,可看萧南寻平日里的表现,家中显然也不是寻常百姓,对马管事所说他并不奇怪。
谢景行没有立即将信展开,而是又问:“马管事可记得今日是否有一为名为寇准规的通州府举人来会馆?”
马管事露出回想的表情,片刻,摇摇头,“并无。”
看谢景行听到他的话后,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马管事笑道:“谢公子别看我就认识几个字,没能力考取功名,可这记名的能力却还算不错,今日确实没曾看过这样一个名字。”
谢景行忙说:“自然是信任马管事的,只是我这位友人该要同其他举人一道来此,却不在会馆,我才有些疑惑。”
想着寇准规绝不可能一人来京,定然是与孟冠白、丘逸晨和吕高轩一道的,不在此处,想来孟冠白几人应也都不在,谢景行有些失望,莫非是在路上耽搁了不成?
当日谢景行急着赶来京城,并没有留下口信,不过就算如此,寇准规几人也该知道,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一般都会前来会馆,就如萧南寻。
寇准规几人若想要找他,也只会来安平会馆,可现在谢景行换了地方,寇准规等人又不可能知道他现在何处,想了想,谢景行还是将寇准规和孟冠白等人的名讳和新家地址留给了马管事,烦马管事遇到人之后说一声。
现下没寻到人,谢景行只能寄希望于寇准规几人会来会馆寻他了。
一个人在家闭门造车,属实比不上同人相互讨论来得畅快,更何况,寇准规几位友人于学问上都有着独特的见解,每每同他们一起讨论学问,谢景行都能收获良多。
谢景行今日之所以会出门,就是因为独自读书许多日,感觉有些走入了死胡同,这两日都没有太大长进,这才生出出门寻人的心思,也能松松神,若是再与友人相谈几句,说不定就能打开思路,碰撞出不同的观点,激发新的思考,没想到寻了个空。
不过也不是白跑一趟,看马管事忙碌,谢景行留下信息后就告辞离去,等出了会馆大街,谢景行就将手中信展开,信中字迹寥寥,只简单说了萧南寻已搬离了安平会馆,以及现在所在的地址。
从内城溜溜哒哒地走来会馆大街花了不少时间,京里这几日难得见到的日头已经升至半空,谢景行也不为难自己和元宝,不再继续靠一双腿去找人,而是叫了辆马车去寻萧南寻。
萧南寻租下的院子,比安平会馆离着内城更近,甚至就在内城城墙边上,只是与会馆大街一南一北,车夫赶着马车都走了大半个时辰。
一路上,谢景行有意放松心神,悠哉地四处闲看,也顺便注意到了行进路上的人和物。
到底是京城,比其他省份都要更繁华热闹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比比皆是,房价也贵,普通百姓家中要是没有门路,想在京城购买下一宅半院,怕是抢破了头,也不一定能买到,租房子倒是容易些,可没有门路,租到的房子也不一定合适。
不过萧南寻租下的院子应该还不错,最起码周围环境很是清幽,马车还在继续往北走,慢慢靠近了目的地附近,很快到了民居处,大街两旁栽着有不少高大的榉树,只是树上叶子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不过每棵树的树干走势都不一样,却全都蓬勃向上,看着倒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再看周围的巷子,倒是同他在通州府所在的巷子类似,只是通州府一条巷子左右街坊加起来足有二十几户,而这里的每条巷子也就六扇大门,也就是说,一条巷子才六户人家,从进到这条街开始,望进去的每一条巷子都是如此,看来京城人家的宅院比通州府的院子大上不少。
原以为泰安帝赏赐给他的那座五进约十亩的宅院会那么大,是因为乾安街都是长公主这种皇亲国戚住的才会如此,毕竟一整条长街,就那么三、四座宅院,能不大吗?虽然他还没进过长公主府,不过想来也知道,长公主府的府邸怕是比他那新家大了不知多少。
而现在看到此处巷子中的情况,表明不只是乾安街,应是京城人家的宅院都是往大了修建的,内城如此,外城也一样。
等到了地方,谢景行对了一下地址,确定后便上前叫了门,很快被一个脸熟的侍从迎了进去,是原来在通州府时在萧南寻身边曾见过的人。
萧南寻听见声音,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萧父友人租的是小二进的院子,和通州府谢家的小院格局大差不差。
前院三间屋子,中间作大堂,两边作厢房,边上另建了有一间灶房,里院看着比外院大不少,不过谢景行只是在看萧南寻从里面出来时扫了一眼,没多看。
倒是外面他正站着的院子不小,足有通州府谢家整座宅院大了,只是光秃秃的,里面只有些树叶掉光了的残枝,也看不出是些什么品种。
萧南寻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连待客的茶盏茶壶都是萧家侍从翻箱倒柜现找出来的。
谢景行没太注意侍从的忙乱,而是略带着些担心地看着萧南寻,觉得他有些神思不属。
刚才看他从里面走出来时,谢景行就觉得他神色间有些微妙,现在靠近后就更是明显,同他说话时,萧南寻得反应两息时间才会回应,谢景行可从未见过他如此。
前几日萧南寻都还正常,现在会如此表现,谢景行看了正用水桶打水准备烧水泡茶的侍从一眼,猜测应是与他有关。
谢景行对萧南寻并不多客气,直接就问道:“萧兄今日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萧南寻一愣,就连在厨房里烧着水的侍从听见这话,手上动作也是一顿,脸上甚至浮出一抹心虚和和担忧来。
谢景行眼看着萧南寻眼中情绪闪动,似怒似怨,片刻后,看向他扯出一抹笑,“谢兄无需担心,就是家中长嫂得了一个孩子,只是生产时受了些刺激。”
谢景行家中双胞胎就是早产而来的,当然知道孕妇受刺激后生孩子有多么危险,眼中划过担忧,回想起周宁生产时的情况,心颤了颤。
萧南寻知他会担忧,不待他再关心,就道:“不过好在本就该是那两天的预产期,长嫂身体也不错,母子平安。”
谢景行放下心,道:“那就好。”又安慰道:“既然如此,萧兄也莫太担心了。”
萧南寻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张了张嘴,最后颓唐地垂下了眼。
谢景行觉得萧南寻的表现有些不对劲,好像并不是担忧,神态中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两人正沉默无言间,院门又被砰砰敲响了,正在往茶壶中掺水的侍从连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急步跑去将院门打开。
谢景行和萧南寻都有些疑惑,他们二人都在此,还有谁会来寻萧南寻,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同一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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