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轻轻咬了咬。
浑身一颤,阿瑞洛斯慌乱无措地对着那上挑又戏谑的眼尾,里面跳动的星辰仿佛都直直撞进了心脏。毫不费力地被拉进椅子里,却又时刻记得唐修齐身上的伤,连忙分开膝盖跪撑在他的腰侧,另一只没有被禁锢的手也慌张抵在颈边,看着倒是个压迫感极强的“椅咚”,可气势早就泄得一干二净,完全就是抖着耳朵被天敌叼住后颈的小动物。
“先,先生……”
似乎完全不清楚银发雌虫撑得有多艰难,躺在椅子里的黑发雄虫反而越发起身逼近,这张颇具复古意味的摇椅发顿时响出一片暧昧难言的“吱呀”。
捏住阿瑞洛斯的下巴逼他塌下腰身只能看着自己,拇指轻抚过被咬得泛红的唇,唐修齐语气很是“无辜”:
“小长官,偷袭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哦~”
第069章 诞生之初
偷袭当然不是什么好行为, 但前提是阿瑞洛斯真的有进行这种“偷袭”的行为,他自然是没有的,可惜遇上了一个随心所欲的法官, “没有”也变成了“有”。于是“正直的法官”当机立断, 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揽住腰和肩,宣告了用怀抱禁锢的判决,仅有的一点距离就彻底消失不见。
修复液的味道不算浓烈,盖不住唐修齐本身清冽的气息, 最好的“万星共醉”不足以让阿瑞洛斯失去清明,偏偏此刻暖烘烘飘在脖子间的温度, 却能让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胆怯又兴奋地泛着晕。
扶在腰后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抽出军团长整齐熨贴的衬衫,仿佛在指挥一支古典乐曲,又没有完全弄乱, 半遮半掩的, 明艳春光都掩盖在一道道褶皱里。圆润指尖顺着脊骨一节一节往上,按着它一起一伏,像清风细数着夜里连绵的山脉丘壑, 一道道, 一座座,皮肉此时才好似显出了它最真实的脆弱, 那么一点温热就能击溃防备浸入血骨心脏。
阿瑞洛斯原本还想拢住膝盖撑起身体,不一会儿就只能喘息着靠在唐修齐怀里,银发淌过夜色, 喘息着喘息着喉咙就开始发渴,浑身力气都流失在凌乱气息里。
下巴抵在肩头, 他看见飞扬的帘子只盖住了一半的窗,微弱的光漏了进来, 红眸便失神地对上了好奇贴在玻璃上的夜晚,像是被那份“注视”烫到了,腿侧瞬间紧绷得厉害,眸底全湿了,银发雌虫闷哼一声埋进黑发颈窝,什么都不敢再去看。
唐修齐顺着滚烫的耳垂往下亲了亲,替怀里的小长官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衣服,带笑的嗓音似乎连呼吸都没怎么乱过。
“行了,就这么歇会儿吧。”
说完还轻轻拍了拍颤栗不止的后背,温温和和的调子仿佛把对方弄乱的动作全和自己无关。
他很正经的。
真的。
阿瑞洛斯什么话都破碎飘乎得说不出来了。
最后连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从进入那场大逃杀就没有放松过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困意起得比任何时候都汹涌,半梦半醒间,只听见一声轻柔低语,和无数个因药物产生的幻觉如出一辙,像极了梦呓。
那声音说:“好好睡一觉吧。”
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皱巴巴的衣角。
…………
……
……
*
又不见了。
采回野果后看见空荡荡的山洞,银发雌虫并没有多少意外。
是他的不对,他不该打架后没有收好虫化状态,吓到了他的伴生雄虫,所以对方才总是想要离开,才一直拒绝他靠近,说什么不会和怪物待在一起,说自己是人类。
人类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危险,雌虫对雄虫很不友好,他要保护好自己的伴生雄虫——这就是他从混沌中苏醒的全部意义。
把果子包好护在怀里——他发现了,黑发雄虫很喜欢这种甜甜的果子,每次都会偷偷多吃一个——银发雌虫开始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
他的伴生雄虫气息相当独特,和所有雄虫雌虫都不一样,清冽中又带着些苦涩,他不喜欢“苦”,每次不小心吃到苦的果子或者肉,舌头就好像要坏掉了,所以他希望他的伴生雄虫能够一直吃到甜的,这样说不定就会开心一些。
他希望他开心。
昨夜下了雨,森林里所有气味都被雨水冲淡,分辨起来有些困难。银发雌虫皱着眉,顺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朝枝叶浓密的地方追去,冰凉的水滴打湿发梢,衣物都变得沉重,脚下的泥土太软了,连奔跑都使不上力。
他一直追一直追,摔倒了再迅速爬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可那道气息却越来越淡,就连伴生之间隐隐约约的牵连也在消失,他突然就慌乱起来了,红眸里凝出一层雾气,模糊了视线又被用力擦掉。
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但森林太大了,铺天盖地的绿不停挤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又一次被树藤狠狠绊倒,膝盖和手掌全都渗出血来,银发雌虫来不及去看伤得是否严重,飞快起身继续狂奔。
别走,别走……求你别走,求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我已经在混沌中待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你,能不能别走!
银发雌虫不知道是不是虫族所有雌虫都和他一样,未破壳前早早就有了意识,那是一片无光的深渊,没有任何气息存在的混沌,他就茫然地漂浮在里面,看不见听不见摸不见,连自我的存在都快消散湮灭。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百万年,也许是一霎一瞬,这片混沌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光点,一道新生的气息就这么轻轻坠入他的怀间——或者说,他抱住了那颗小小的星辰。
风与光顷刻注入空荡荡的躯体,近乎疼痛的喜悦是他所能感知到的第一种清晰分明的情绪,有什么从四面八方涌来,勾勒出这个世界和“自我”的轮廓,这一瞬,他看见了,听见了,触碰到了,生命浮现,灵魂与信仰由此而诞生。
所以求你别走,我所有的意义都是为你构建,因你存在而存在,就连这具躯壳,也是因你才有了笑与哭的情绪。
所以,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无知无觉奔跑追寻着,心脏深处在疼痛嗡鸣,烧干了名为“眼泪”的绝望。
他很想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喊什么,他没有名字,也不知道黑发雄虫的名字,看似最为牢固的伴生关系,也脆弱得一触就破,从始至终,他找不到任何留下他的理由。
急促喘息,某些东西哽在喉咙,快要穿破皮肉,那是“渴望”,扎根于血肉灵魂之上的渴望。
他弓着脊背,终于嘶吼出声音——
“先生!”
银发雌虫猛地睁开眼睛。
掌心空空,冷汗淋漓。
一只修长熟悉的手按住肩头,安抚住动荡的灵魂,也唤回那双红眸里的焦距。
唐修齐就坐在床边,双腿交叠,在用智脑手环阅读着什么,虚拟屏的光打在脸上,映出温和低垂的视线,还有唇边扬起的弧度。
他轻轻撩开被冷汗打湿的银发,摸了摸同样有些冰凉的耳垂。
“做噩梦了吗?”
声音也是熟悉的纵容。
阿瑞洛斯怔怔地盯着眼前刻在心底的轮廓,别过脸,在温暖掌心蹭了蹭,喉结滚动。
“……先生……这是幻觉吗……”
唐修齐另一只搭在床沿的手指尖微顿,却没有显出任何异样,俯身亲了亲银发雌虫泛红的眼角。
“不是。”
“我回来了,阿尔。”
……
……
看着阿瑞洛斯再度沉睡过去的侧脸,唐修齐替他盖好毯子,视线移到虚拟屏上,算了算时间。
竟然只睡了不到3星时就醒了,连天都没有亮。
果然……他抚平雌虫紧皱的眉心,有些许沉默。
你在害怕啊。
在那躁动不安的精神海上留下一个精神标记,唐修齐离开休息室,八条腿的老黑医正坐在前面的治疗室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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