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宣浓光几乎把不在意出身父母的态度全然昭告天下,但世人总是会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所谓以己度人,谁又能彻底抛弃自己的生身父母呢,自己不能,所以也想当然以为宣浓光也绝不可能做到,因此,在外人看来,若想要对付他,似乎控制他的父母,总会有用得到的时候。
所以宣氏的理由,至少公布于众,也不会引起太大范围的起疑。
宣氏两头讨好,宣浓光不知晓祭司是否看出什么蹊跷,他自己是看的明明白白,他对宣氏自始至终也没任何感激或者归顺的情谊,但自己送上门的倒贴,他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不是么。
况且,宣氏也再三承诺,他若入了宣氏,宣氏也不会,当然也不敢用什么家法来束缚他,反而会给予他更多的方便,也会为他去争取与祭司之间的平和,当然,后面这件事情宣浓光也不在意,他从头至尾,可也没爬过祭司的针对,纯粹是宣氏自己想要讨好他罢了。
所以宣浓光也难免为此纠结。
他不是喜欢纠结的人,很多事情也不会犹豫不决,真正是感到难以抉择的时候,那就干脆把这个麻烦抛给别人替他解决——白尽欢显然就是这个别人了。
关于要不要认回去宣氏这个问题——
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宣浓光与宣氏之间的关系,其实到最后也没有明面上的确认,不过,那也差不多等同于宣氏归属宣浓光的支配了,后期宣浓光御船出海,十三艘如高楼大厦的巨型船只,一半都是出自宣氏之首。
所以——
“这也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吗?”
白尽欢抬了抬眼,随口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你归顺宣氏,我碧虚玄宫的弟子,难道还不能支配一个家族?”
这句话的意思是……
宣浓光愣了一愣,而后眼前一亮,仿佛醍醐灌顶:
“对啊!凭什么我就已经要听别人的,而不是别人听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宣氏的主人!”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眯了眯眼,又接着往下说道:
“还有祭司,龙王部,哼哼,早晚都会是我的手下败将,奉我为主!”
白尽欢:……
你还挺会举一反三发散思考,志气不小。
白尽欢朝他看去,便见宣浓光站在栏杆前,面朝着海域方向,双手叉腰,双目放光,又有烈风呼啸,将其飘荡的衣衫发丝尽数吹散,简直是气场全开威风凛凛了。
少年人的雄心壮志,简直是比烈日还要璀璨夺目光芒万丈。
于是白尽欢嘴角也忍不住浮现一道笑意,随后咳了一声,觉得还是要让他谦虚一些比较好——除了自己,目前在溟州,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人敢,或者能劝宣浓光不要飘了。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你也该收敛一些脾性,才能走的更加长远。”
宣浓光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性情,此刻又处于豪情无限的激动之中,闻言,想也没想就说:
“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要和人打架么,我可不怕,尽管来就是了。”
白尽欢失笑,不由摇头说道:
“你想做主,可不只是打架厉害就能够搞定的,你现在也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组织了,难道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把人打一顿就能解决掉的?”
这个……宣浓光不由沉默,又露出烦躁的表情,他没办法反驳大师兄的话,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把什么麻烦事都交给其他人去做,但也总有那么一些无法交给别人的事情来让他头疼,他又不能抛下不管。
见他不说话,白尽欢又慢悠悠的说道:
“再来,你还说以后想要去征服那些海中仙山——且不说海中到底有没有仙山,你一个人是能翻山越海,但跟随你的那些人可做不到,你现在也算是别人的老大了,既然认别人做小弟,总也要为小弟考虑一番吧,还是说,届时你一个人去海上仙山逍遥自在,把这些人全留在溟州不管?”
“我当然会带着他们一块去!”
宣浓光立刻反驳,他对跟随他的人,已经足够好了!
虽然这些小弟们总是会时不时给他惹出麻烦出来,他也只是把人打一顿而已,而且还是会帮着去解决麻烦,可不像其他人,不但苛责下属,不会帮下属解决问题,反而会给下属施加更多的压力。
他不但不怎么立规矩,还会把每次破坏那些祭祀之后得到物品,或者和别人打架得到的东西,大半都分发给这些小弟们,不说溟州,放眼整个九州,他也自觉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慷慨的老大了。
而且,等他打败祭司,成为溟州的主人,再来打败蛇神后……当然也会带着小弟们一道去探索传说中的海上仙山,至于怎么带着小弟们去——
当然是造船,而且还是要大船才行!
这个想法在宣浓光脑子里显出雏形,但当他想要说出来分享给大师兄的时候,朝旁边看去,大师兄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些许灵光飘荡。
话还没有说完……这就走了?!
就算早已经知道大师兄的来去都很随意,不是旁人能参悟出规律的,宣浓光还是会为大师兄的突然来去而震惊到。
但对白尽欢来讲,该提示的都已经提示过,当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当然,他突然离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在碧虚玄宫内,有另外一场事故在等着他去解决。
或者说,是一场剑道的比试在等着他去观看。
***
叶迷津终于从高耸入云装满藏书的楼阁里走出,他一身白衣,墨色外袍敞开着,长发披散,看起来颇有些散漫,又或者是因为太长时间沉浸书册之中,叫此刻漫步廊中的他,仿佛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才子,还带着书卷气。
是以,当李藏名和他在庭前相遇时,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出来他的身份,还很客气的和他搭话。
但是李藏名在明白过来他是谁之后,就闭口不在和他交谈,准备离开了——其中当然有大师兄的交代,也有他自己本能的警觉。
他虽然没有真正和叶迷津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关于叶迷津的传闻,一己之力挑起整个江湖的互相猜忌,叫他自己也成为天下公敌,放眼天下,或许也只有叶迷津一个人能够做到,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藏名自认没什么灿如莲花的口舌,也不觉得自己心志坚定无坚不摧,所以他不打算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主动踏入到叶迷津的口舌陷阱之中。
但他不想和叶迷津有什么交流,却不代表叶迷津对他没有兴趣。
“哦,你既然不想和我讲话,那就来以剑相待吧,我可是很想见识一番,所谓白鹤山庄的剑法,到底是有怎样的威力。”
叶迷津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折了一只竹节将两侧长发挽在脑后,而后伸手一挥,便有长剑入手。
当他手中提剑的时候,气势浑然一变,散漫的书卷气一扫而尽,有无边杀气如高山倾石,深海卷浪,眨眼间天地铺陈。
几乎是在察觉出叶迷津语气变化的一瞬间,李藏名也已经出剑在手,他回过头直视叶迷津,冷漠眼中露出意外的神色:
“没想到传说中工于心计的叶天才,竟然还对剑道感兴趣?”
“为何不呢,我拜入过太玄宗,当然也修行过太玄宗的剑道,天下万道,我可都有兴趣啊。”
叶迷津对他言语之中暗含的深意听而不闻,而是朝他微微一笑,说道:
“不过,你果然与众不同,若是旁人,应该会庆幸我只是对剑道感兴趣。”
这却是实话,他若是对某人或者某一派的剑道感兴趣,也只是去见识对方的剑道如何而已,若是对人或者门派本身感兴趣,那对方受到的伤害就会不可估量了。
叶迷津的声音也算疏狂大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朵里,李藏名却感觉浑身一凉,仿佛有千年寒风吹拂,冷彻骨髓。
李藏名也不是很想和他对招,但却无奈叶迷津想要做的事情,并不容他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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