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偏过脸,白.皙的胸/膛急骤起伏,冷然道:“草民是自己的。”
他厌弃的神色引来那只手掌加重力道,膝盖一软,被迫曲着打开。
久违的愤怒驱使着唐青脑子一热,嘴里溢出轻吟。
这一声忽使帝王失控出神,趁此机会,唐青抄起放在枕边的那本厚厚书籍,朝对方后脑砸了过去。
唐青的力气对于帝王而言不轻不重,但此举已经触犯了天颜,可论死罪。
他整个身子一偏,被甩到榻尾。
唐青勉力支撑起手肘咳了几声。
萧隽语气森冷:“你好大胆子。”
唐青趴在床榻跪着不动,哑声道:“……请皇上赐罪。”
萧隽没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怒火淬于狭长的冷目中,于瞬息之间化为无形。
他负手而起,面色淡漠。
“孤如你所愿,去牢里好好反省。”
第11章
早朝结束,离宫的官员们心有余悸,不停地擦拭着发髻两侧的冷汗。
陛下今日面色冷如冰窟,那两道夹着刀似的淡漠眼神,让好几名进谏的官员深度怀疑自己要被当场革职。
事关灾情,朝中各派的争执已非一两日了,每每听着朝堂争执,皇上可没有哪日像方才那般冷肃。
他们暗暗揣测:究竟是谁触犯了龙颜?
宫里消息传得快,这帮战战兢兢的臣子很快就知晓原来并非他们触怒龙颜,而是潇湘殿的那位。
圣恩难料,昨日还得宠的人,当夜就被关进天牢。
他们又暗中感慨:幸而没将女儿送入宫。
帝王之怒,没人可以承受,关乎家族兴衰,若受牵连,即使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亲自请罪,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呐。
**
此时,唐青已经被关进天牢里关了一整宿。
皇上没下谕旨,负责看守的刑卫不知如何处置,只好暂时把人搁置起来。
时辰一到,有人给唐青送来伙食。
负责送饭的狱卒忍不住抬眼打量,只一瞬,接触到那人清冷却又生得潋滟美丽的桃花眼,连忙低头,放下饭盒匆匆离开。
若为其他身份,生得如此美丽,狱卒的眼睛恐怕已经化成两条毒蛇缠了过去。
可人从皇上床边送来的,哪敢多瞧一眼。
天牢没几丝光线,四处昏暗阴冷,木板搭成的床上铺了些干草,已经发霉,空气里飘着经久不散的霉味。
所幸环境还算干燥,唐青避开发霉的干草端坐在床边,只着夜里那身小衣,寒意渗进身体,手脚冷得发僵。
他盯着从气孔漏下来的那缕光线,窥见细小尘埃自由自在地飞舞,而他比起这些尘埃还不如。
在寒冷的天牢内强撑一夜,唐青的体力已到极限。他看向仍冒些许热气的饭食,轻微摇晃地走近,拿起托盘。
送的稀粥和馒头,还有碗腌菜。
唐青扯开嘴角笑了笑,没有想象中的馊饭馊菜,还算不错。
就着馒头喝了半碗稀粥,唐青彻夜未眠,加上着凉,此刻额头开始发起热来,身子逐渐畏冷。
此乃发烧的前兆。
他试图呼喊,值守在牢房的狱卒无人应答。
唐青心知肚明,在皇上没下谕旨前,只要他没死,此地就不会有人搭理自己。
牢房暗无天日,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愈发灼热,浑身脱力地靠在石壁上汲取凉意。
眼下虽无人搭理,却也无人用刑伤他,甚至还有口热的吃。
唐青经历的这一宿,对比起被关押的梁王府众人,或许已经算很好了。
想到梁王府的那群人,他们极有可能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吃的都是些馊食,或许还受到刑罚,唐青心下一阵煎熬。
身体愈滚烫,他的脑子愈清醒。
时至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唐青深知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
之前在梁王府,之所以闲散度日得过且过,皆因有梁名章愿意惯着。
天地之大,一旦脱离梁王府,他便毫无倚仗,是困宥在这时代里微小渺茫的一粒尘埃。
人命如草芥,死生不过只在掌权者的一念间。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想活着,就得做出改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走出去。
万千思绪缓缓落定,唐青迷蒙的眼底逐渐生出几分清明。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牢房边缘,欲把看守的狱卒叫来。
步形几个踉跄,遮在月白小衣下的身子荏弱单薄,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韩擒赶至牢房前,入目即这样的一副画面。
他下意识隔着门将手抵出,恰好撑住从柱子滑落的那只手。
唐青借力稳住踉跄的身体,眼眸轻抬,于一片模糊的视野中望向来人。
紫色虎首官服,是禁军大统领,韩擒。
“多谢统领。”
“你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韩擒一贯冷硬的语气夹杂愧疚,四目相对,那双因为生病而蒙了雾似的桃花眼轻轻低垂。
见唐青回避自己,他心口微堵,无形中似有东西往他的心脏牵扯颤动。
掌心所触,如软玉般的手传递着不正常的热度。
韩擒放缓语气:“你病了。”
瞥见唐青一袭单薄小衣,漆黑的乌发松松落下,覆着那身比雪色洁白的肌肤,韩擒目光克制地移开,道:“等我片刻。”
不久,韩擒臂弯里多了件灰色大氅。
看守的牢卫打开房门,垂着脑袋一声不吭退了下去。
韩擒替唐青裹上大氅:“我遣人找了医官过来,你先休息片刻。”
唐青垂着双眸:“统领就不怕被皇上降罪?”
韩擒沉默。
他十年前便追随皇上,势要效忠一辈子。
乔装潜进梁王府接近唐青时,亦不曾动摇过此份念头。
可每每回想那日唐青被抓的情形,午夜梦回,总能梦到那双望着他的眼睛,温和潋滟,在每一个深夜,在黑暗中,犹如生长的藤蔓缠上他。
韩擒忘不了。
他低声道:“来天牢巡视的权利还是有的。”
唐青暗道:借巡牢房为由,私下来看皇上的俘虏。
他掩下的眸光闪了闪。
唐青心思细腻,和这位禁军统领虽然只在宫里见过两面,却从两次短暂的接触中隐约捕捉到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他哑声问:“统领,草民斗胆,敢问梁王府被关押的众人情况如何,是否会受此事牵连?”
又道:“梁王府对朝廷绝无二心,当初也是受南郡郡守蒙在鼓里,才赴了那场酒宴。大统领既然潜进梁王府,想必已将府内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一双眼睛毫无避讳地直视对方,因烧热的缘故,眼眸波光涌动,犹如汨汨温水一般淌入韩擒眼中。
韩擒:“……”
他下意识紧了紧嗓子,道:“与叛军有关的人已全部交由廷尉府审问,流程还需些时日,届时自会依照当朝律法处置。”
韩擒的话听起来含糊,可唐青已经明白其中意思。等廷尉府审完,被抓的这群人,该罚的罚,该放的放。
沉默中,牢卫领着一名小医童过来。
韩擒虽为帝王重要的心腹,有权柄在手,可私下接触唐青到底说不过去,不能做得太过。
宫内的老医官目标太大,只能遣人叫来一名侍弄药草、通晓些药理的小医童过来给唐青查看身子。
小医童素日里胆子本就不大,在统领的注视下小心翼翼替囚犯诊了脉象。
须臾后,医童鼓起胆量,道:“回禀统领大人,这位……这位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不必担心。”
韩擒注视拢在灰色大氅里的人:“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
唐青摇头。
韩擒看向小医童:“你且仔细开副药方,今日之事,莫要告诉旁人,”
小医童连连点头:“小的明白。”
很快有狱卒送来干净的被褥,韩擒同牢卫打了招呼,交待他们看好唐青,若有异常,立刻通报。
等牢房安静以后,韩擒也该离开了,他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免得引人生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