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当时的宋加焉刚吃完药不久,脸色不是很好的原因吧,他问他在里面过得也不是很好吧?然后又自顾自的说了一些两个过往的记忆。
至于他说的那些,无外乎哪一次时间比之前久一点,哪一次两个人多说了几句话,多抱了一会儿,哪一次他临出门时多看了他一眼等等,
对此,宋加焉完全没有印象。
他既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也不关心他想干什么,每次和他见面唯一能够获得的有用信息大概就是他自以为帮他,自顾自说了一堆他打听到的消息吧?
倒不是说他的消息多么有用,只是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既然能告诉他,那肯定是假的呗,恩,又排除掉一个。
这是宋加焉每次的唯一收获。
这次也是亦然。
比第一次见面时态度和缓不少的徐源一看到他来了,眼睛噌一下亮了,嘴唇嗫嚅半天矜持的冒出一句你来了?问上次给他带的什么鲜花饼他吃过了吗?
“......”
宋加焉只是看着他,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当然没吃。
“你比之前瘦了?”
瘦了吗?
他感觉还好吧。
体重这几天在丁江的督促下,基本没什么变化,顶多可能是所吃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而已。
“.....你是恨我吗?”
他又突然莫名其妙的问。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宋加焉对他的确没什么恨意,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目前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想办的事情也差不多,他是时候该出去了,一切比他计划中要快很多啊。
会见时间差不多了,不等他是否在讲话,也没听他在讲什么,宋加焉抬头和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然后呢?实在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他刚才又把他名字忘了。
没再继续看他的脸色,宋加焉突然站起身,提醒了一下一旁已经呆住的律师:“时间到了,你不走吗?”
前脚踏入大门,后脚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宋加焉的脚步只微微停顿一瞬,然后继续朝前走。
027
宋加焉被狱警带回到了特殊监室,上一秒刚解开手铐,腕间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冰凉手铐的余温,下一秒便已有人动作轻柔的在他手腕涂抹什么东西。
是丁江。
以前宋加焉也说过让他不用这样,说他的皮肤没有那么娇嫩,但说了也没用,那个执拗的青年是不会听的,就好像在他眼中,宋加焉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在细心的为他涂抹完护肤膏,他又给他端了一杯温水,目光从他干燥的唇上扫过:“喝点水吧...”
丁江不太会讲话,只会干巴巴解释:“我是算着时间晾的,现在已经不烫了,还放了一点点柠檬液,而且也快到你吃药的时间了...”
“恩。”
宋加焉接过喝了一口。
味道的确是他一贯喜欢的微酸口,他其实从未告诉过他这些,会知道大抵只是以前看过一次的原因。
宋加焉就着喝温水的空隙把药给吃了,有了前面药量的累计,这次几乎是吃下没多久,便发作了。
先是喉咙里感受到痒意,咳了两声,口腔内涌起一股腥甜,几乎是在宋加焉脸色微变的下一瞬,另一道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愣头青听不懂外面那些冷嘲热讽,但在关于宋加焉的事情上倒是分外机灵起来。
宋加焉从丁江那接过拿纸巾,掩住唇吐出口腔内的温热液体,余光处瞥见他紧紧抿着唇,眉头微蹙着,他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难受。
记得丁江第一次看宋加焉咳出血时,可给他吓坏了,第一反应是药出了问题,觉得有人换了药,要不是宋加焉拉住他和他解释,他估计都已经开始盘点谁进过房间碰过药瓶了。
在知道这本就是他的意思时,
他沉默了许久。
后来陆陆续续看到到了几次,宋加焉都习以为常了,他却依旧完全适应,看到他雪白的纸巾被一抹鲜红浸染,他还是会露出那副不忍心的表情,
“还要吃这个药多久啊?”
他试探的问。
宋加焉将浸着鲜血的纸巾随意扔进垃圾篓。窗台处布置的小台面又停了一只小鸟,今天的天气看起来还不错,被分割的蓝天白云近在咫尺。
“快了。”
宋加焉的视线落在外面那只不知名小鸟身上,而坐在他对面的丁江则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的侧颜,专注无比。
俩人就这么对坐着。
但很奇怪,气氛并不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广播里又传来的那阵熟悉的歌声,这意味着服刑的犯人们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到午饭时间了。
“咚咚!”
一片寂静中,门被从外面敲了两声。
进来的是一位身穿囚服的年轻男性,他进屋后礼貌叫了一声宋哥,然后突兀的沉默下来,看表情很明显就是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而在场唯一没有参与的丁江当然不会那么不懂眼色,他自觉往外走,出去以后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关上后,丁江将整个脊背的重量靠在墙壁,手上下意识想从口袋摸烟,伸手摸出了一盒空烟盒。
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他用力把掉在地上的烟盒踢出去好远。
他听力很好,一墙之隔他能听到一些隐约的讲话声,不远处是犯人们吃完午饭后回监舍的稀稀拉拉脚步声,头顶的白炽灯滋啦闪了一下又重新亮了起来,丁江清楚得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算了,那毕竟是宋加焉给他的。
他给的的东西很少,每一样他都细心保存着。像当年那张名片,字迹早模糊不清了,边缘早已经被抚摸得起了毛边,他却还是固执的留着。
为什么呢?
不知道。
他重新走过去,把地上烟盒捡起来,粗糙的手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灰尘和皱褶,看起来简直可笑。
他突然想到。
或许他也没什么用了吧?
028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戴眼镜的男囚犯离开了。
也不知他们具体交流了什么信息,当天夜里,在整个监狱都熄灯后,宋加焉没再像之前那样模棱两可的说快了,这次他明确的告诉他:“明天我出去。”
“这么快?”丁江几乎脱口而出,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对,慌乱的为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
黑暗中,他看不见宋加焉当时的脸色,但他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出去以后,大概三天,哦也可能是两天,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
后面还说了什么,丁江的耳内一片耳鸣,满脑子都是完了要结束了。
这段轻飘飘的,像行走在棉花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其实除了刚开始那几天的试探,后来的宋加焉也出去和其他犯人一起点过名,也一起在车间工作过,他因为不太会,丁江还教过他呢。
他们一同吃一同睡,同进同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看到他。有时早上丁江比他先醒来,就能多看一会儿他安静的睡颜。
他有时甚至卑劣的想就这样多好。
或是因为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宋加焉声音再度在黑漆漆的监室中响起:“你怎么了。”
丁江翻了一个身,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屋内的宋加焉,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抱歉,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不是,你帮到了。”
他的确帮到了,在每一次放风时,在每一次吃饭时,是他所有别有用心的人都无法靠近宋加焉。
甚至于他在工作车间干活的那几天,也是他争着抢着替他做。
他在他面前总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但对其他人又全然冷着脸,就算有人套近乎,他从不理会。
就如同其他人说的那样,他真是他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
“你没听其他人说你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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