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时并没有打算点到为止,他今天必须要让郁南清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郁云时声音严厉了许多:“幸好郁斯舟运气很好,这次歪打正着,骂他的人变少了。”
“可是如果他没有发那条朋友圈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被不知道真相的网友攻击。”
“网上会有很多很多骂他的话,那些骂人的话是会伤害别人的,小舟他们看到是会难过的。”
郁斯舟这次没有接口,他有一点不好意思。
因为他被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开始的确是会难过的,后面他麻木了,这些骂声对他来说不疼不痒的。
就像这次,他压根没当回事,他发的朋友圈帮他挡下了一部分的质疑纯粹是意外。
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郁云时那么上心,一直记着。
郁斯舟心里热烘烘的。
郁云时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才会来找关山。”
“因为你不想被人指责,不想被人骂,所以才会来找关山。”
“被人骂是很难受的事情。”
郁南清更加沉默。
他在找人制造话题、引导郁斯舟被骂的时候,心中只有郁斯舟被制裁了的快感,压根没有想过郁斯舟被全网误会和指责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些东西他没有想过,或者说是他故意不去想,搞得这好像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其实仔细想的话,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网暴,郁业海一家都会遭受牵连,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郁云时这会儿全部说了出来,让他找不到一丝能够挣脱的空隙,只能强行面对这一切,直视自己犯下的错误。
郁云时走到郁南清面前,握住他的一只手。
他的掌心热热的,郁南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冰冷。
郁云时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因为贪恋温暖,反握住了郁云时。
郁云时把另一只手也放上来,给他暖手。
他手小,两只手才勉强能包住郁南清的一只手,他动作的时候,嘴上还不停:“你做错了,但错误并没有大到不可原谅,现在是完全可以解决的。”
他脆生生地说:“你又没有杀人。”
郁南清:“…………”这孩子怎么就和杀人过不去了!
郁云时:“你要不要尝试不要找关山,而是直接找郁斯舟道歉呢?”
“道歉的话和后悔的感情,都应该是给受害者的。”
这中间商不仅是赚差价了,是直接全部赚走了。
郁南清找爷爷保护自己,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手段和途径。
小孩子都知道道歉的话当然是要说给受害者听的,得取得受害者的原谅,这件事才能画上句号。
否则找权利更强地位更高的人,不过是在用强权对受害者进行第二次欺压罢了。
一般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小孩子之间,欺负人的那方都会被叫做熊孩子和熊家长。
郁关山在旁边听了频频点头,没忍住,又给郁云时捧场了:“郁云时说的对,不愧是我们郁家的老祖宗,说话就是有条理,逻辑就是清晰。”
郁南清本来还很难为情、没面子,觉得自己被郁云时这么个小不点教育很是没面子,现在看到自家爷爷如此谄媚的样子,无语的感情超过了尴尬。
看来郁关山对于给郁云时的朋友圈点赞和回复这件事一向乐在其中。
他是真的爱。
郁关山下了定论,快刀斩乱麻:“好了,你好好跟斯舟道个歉吧。”
郁南清扭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郁斯舟。
郁斯舟爽死了吧?
这回郁斯舟当真是大获全胜了。
有郁云时替他撑腰和讲话,爷爷也站在他那边,他这个多年的死对头,如今不得不向郁斯舟低头。
郁斯舟脸上的得意估计都要盖不住了。
郁南清这么想着抬起头看向郁斯舟,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他发现郁斯舟现在的表情比他还尴尬。
郁斯舟从小到大就没什么被人道歉的经历,尤其是被郁南清道歉,那更是人生头一遭。
他们俩向来只有针锋相对、互相抬杠的时候,真要说道歉的话也有,不过都是阴阳怪气的,不算真的道歉。
昨天他爸跟他道歉,他落荒而逃,早上都不敢直视他爸的眼睛。
太奇怪了。
不管是道歉的话还是之后的感觉。
郁南清跟他道歉的话,他要说点什么才行?
郁南清看着郁斯舟的脸,干巴巴地脱口而出:“对不起。”
郁斯舟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他不怎么确定地回答:“没……关系?”
天杀的,从小到大,在他受的教育里,就像英语的固定搭配。
How are you?
Nice to meet you and you.
对不起后面好像只能跟没关系。
中文里还有第二种回答吗?
郁斯舟、郁南清:“…………”尴尬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流动。
郁斯舟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让郁云时把郁南清逼得那么紧了。
这道歉怎么能比不道歉还令人难受啊!
郁关山不管那么多,他看事情在郁云时的教育下解决了,他乐得轻松。
这种家务事他一点也不喜欢管,很消磨他的精神。
小的时候看孙子们打打闹闹还算有趣,长大了就只剩下烦了。
于是他说:“事情解决了就好,你们好歹也是兄弟俩,就算不是亲生兄弟,那也是血脉很近的了,不要见了面就跟仇人一样,相亲相爱的多好。”
郁斯舟和郁南清正准备就此接过应一声的时候,郁云时忽然出声:“关山!”
郁南清听到这嗓子,明明不是对着他的,他却一下子就坐正了,小学老师上开表演课的时候,他的脊背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挺得那般直。
郁斯舟也是直接立正。
郁关山原本负手站在一旁,跟看戏似的,懒洋洋的,郁云时这一嗓子,直接把他多年的腰疼都给治好了,他放下手,双手乖巧地贴在身体两侧,动作乖顺极了,人努力站笔直。
咋了这是?
郁云时喊这一声的时候声色俱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正。
刚刚郁云时批评郁南清,一开始还是比较严肃的,后面他的语气就变得柔和了许多,非常关爱郁南清。
而面对郁关山,郁云时的语气严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开骂了。
孩子特有的奶声都掩盖不住言语间的厉色。
郁云时年纪虽小,但也是从乱世死人堆里出来的,完全不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能比的。
郁云时转过头,看向郁关山,直接问:“你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吗?”他的声音还是小孩子的声音,却莫名让郁关山胆寒。
郁关山的爸爸去世这么多年,他终于找回了被爸爸批评的恐惧。
郁关山磕巴了一下:“解、解决了吧。”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郁云时:“可是我觉得没有解决呢。”
“小舟明显不是真心接受道歉的,他只是不知道除了接受道歉以外还能说什么。”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不接受歉意。”
郁云时一眼看穿郁斯舟的心思。
他和郁斯舟相处很久了,太了解郁斯舟那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不配得感。
在郁斯舟的字典里,他恐怕就没有接受道歉以外的第二个选项。
这次他老毛病又犯了。
郁关山赶忙看向郁南清,呵斥:“南清,你会不会道歉?能不能好好道歉?道个歉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
“你是个大男人了,是个男子汉了,不是小孩子了,你都已经快30岁了。”
“要道歉就好好道歉,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吗?”
“你都快三十岁了,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江来都已经成家了。”
“你看看你,做事还这么不成熟,斯舟才20岁,放在一般家庭小孩的身上,还是上大学的年纪,还没出社会,就是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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