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贤妻不可负(44)
柳晨醒转过了头来,微微笑了一笑,“我只是在想,有时候,人的生命其实很脆弱。你看,无缘无故,都会有人死亡。”
叙焕奕沉默了一下,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在许多时候,柳晨醒都格外的心软。按照他自己的身份,又是沙场出身,他早就习惯了死亡。若非在意之人,任何人,不管多少人死在他面前,怕是自己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柳晨醒却是不一样的。
柳晨醒也知道叙焕奕跟自己的不一样,此时他倒是有些明白,上辈子的自己为何有时候会觉得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们看待生命的基准点都不一样,习惯了民主和平和,杀人都只是电视上的产物。
上辈子因为愚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又被保护的很好。就算是自己受伤也是很少见,如此的他,怎么可能不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
想到这里,柳晨醒不由得觉得有一丝挫败感。
叙焕奕终于轻轻开口,“有时候,人的生命的确很脆弱。每个人的出身也都不一样,更多时候都无法自己选择,可不管是怎样的人生,如若自己不想,都能活出一个不一样。青楼中的这些女子,有一些是被逼迫,有一些却是自甘堕落。而且,既然在这样龙蛇混杂的环境,她们都应该会明白自己的结局。你不用为她们如此怜惜……”
柳晨醒沉默了一下,随后才缓缓点了点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想不通而已。”
叙焕奕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很心善,看不得死亡,更不希望别人因你而死。哪怕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都会觉得不舒服,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事……很多时候都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你明白吗?我不希望你自责,这是最重要的。”
柳晨醒闻言顿时笑了。“你一会儿说人是无法自己选择的,人力无法改变,一会儿却又说是可以改变的,端看自己怎么选,怎么做。你不觉得矛盾吗?”
叙焕奕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两种说法,针对的是两件事情,不矛盾。”
“好吧,不矛盾。”柳晨醒勾起嘴角笑了,他何尝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在用最大的努力去安慰自己,既然如此,又怎样能让对方失望?
下午时分,仵作的验尸报告都出来了。那些女子全都是中了同一种毒,而且这种毒素是在空气中传播的。
死去的那些女子当中,有一些也是影卫们没有询问到的。那么也就是说,很可能那些姑娘是误杀。
可既然那种毒素是在空气中传播的,为何其他的女子没事呢!
柳晨醒问出了这个问题,可一时却无人可以回答。
知府大人亲自过来了,此刻对方真是有些汗流满面。
在他所管辖的地界,竟然屡屡出事,而且每一次都是大事。虽然说青楼女子地位很
低,也让人不齿。可以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却也是大事!
知府大人深深觉得自己今年实在是很倒霉,他更觉得,自己大约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下官已经派人彻查,那些青楼女子都在自己的房中出事,可能是因为那毒素被下在了房间里。下官派了衙役在那边仔细巡查,也抓了几个可疑之人,只是现在还没有什么结果。”说着这话的时候,那知府大人脸上的汗都流得更加的凶了。
叙焕奕神色威严,一直都没有开口,那知府大人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不知对方想怎样处置自己。
最终,叙焕奕却是什么处置都没有落下,知府大人这才离开,他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知府大人离开之后,叙焕奕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房中不见柳晨醒,他便随手招了一名手下过来询问对方现在的所在地。
手下禀报,柳晨醒现在在墨公子那里。
叙焕奕闻言略有一点惊讶,同时心中也有点担心。自然是担心柳晨醒会生气,或者不高兴。
于是,叙焕奕直接去找对方了。
墨公子自然早就清醒了,可对方这一次受伤极重,所以只能暂时躺在床上疗伤,甚至连简单的运内力都不行。
他必须服药一段时间,静养几日之后,才能配合自己的内力,独自疗伤。
这一次,比起外伤,他受的更重的自然是内伤。内伤不好医治,最好是自我疗伤,而按照他目前的情况,自然只能再等一段时日。
叙焕奕过去的时候,柳晨醒正在给那位墨公子倒水。
叙焕奕的到来让两人都看了过来,柳晨醒率先笑了一笑,“你来了,知府大人已经走了吗?”
“走了。”叙焕奕应了一声,转动着轮椅来到了柳晨醒的身边。
柳晨醒给那位墨公子倒水之后,那墨公子喝了一杯,随后就转向了叙焕奕。
“此次的麻烦不小,你的决定不改吗?”
叙焕奕淡淡的摇了摇头。
墨公子大约很是了解叙焕奕的性情,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
柳晨醒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等到他们两人从墨公子的房间出去之后,柳晨醒才轻轻问道:“你师兄说的决定是什么决定?”
叙焕奕看了对方一眼,声音十分平淡,“师兄希望我重出江湖。”
柳晨醒惊讶的啊了一声,“重出江湖,什么意思?就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属于朝堂的吧,怎么重出江湖?”
“我师傅是江湖中人,我只需要向天下人公布师傅的身份就足以。”
柳晨醒一时还是有些不解。
叙焕奕将如今的江湖规矩解释了一遍。
原来,在如今的江湖之中,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建立。其中若是没有有声望的人,那么这个门派将会无法生存。
另外,那有声望的人,也能成为门派的主人,他们的师傅虽然已经退隐江湖,却也有小小的一个门派,门派之中人数并不多,可各个武艺都很高强,现在以他师兄为首。
可是,他师兄一心向武,简单地讲,不愿意接下掌门的位置。可他师兄又不希望他师傅的门派就这么没落,所以,他希望叙焕奕可以不只管着朝堂那边,还掌管着门派的掌门之位。
可叙焕奕自己却是不愿意的,所以才拒绝了。
另外就是,门派之间交往也有他们的规矩。两个门派间,大多是首领和首领交谈。底下人是底下人,不能混为一谈。
墨公子并不想管这些俗事,可是他们的师傅虽然隐退,之前的声望却非常高,许多江湖上发生的大事,总有人派人过来找他们。
师傅不在,就找徒弟,也就是他的师兄墨公子。叙焕奕自己本身的身份在江湖之中鲜少有人知道,也因为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墨公子的身上。而墨公子本人是不想搭理的,他就希望叙焕奕可以接手,甚至,他还希望叙焕奕能成为这一届的武林盟主。
每一届的武林盟主六年改选一次,这一次的机会正好是今年。墨公子也是提名的名单上的人之一,他本身对于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兴趣。奈何却有人欺负到他们头上,因为不想他们参与竞争,所以总是小动作连连不断,长此以往,墨公子自己也烦了,更是恼火了。他虽然自己依然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却希望叙焕奕可以胜任。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师傅,曾经也做过武林盟主,虽然那已经是十几年之前的事了。
柳晨醒听完叙焕奕的解释之后,一时之间都很是无言。
“你师兄是想你做这个武林盟主,可是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师傅曾经也做过吗?”
“不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如今江湖动荡,他希望我可以脱离朝廷。”
柳晨醒愣住了,然后立刻明白了那位墨公子的意思。
叙焕奕虽然是沙场战神,在朝中更是贵为王爷,可是,只要是他亲近的人都能明白他自己本身身份的尴尬,更明白皇室对他的不容。
怪不得墨公子希望叙焕奕做什么武林盟主,原来是希望对方脱离朝廷,真正混迹于江湖之中。
从某一定程度上来说,朝廷和江湖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叙焕奕若是真的成了江湖的武林盟主,相信皇室就算要动他,也得好好的想一想付出的代价是否足够?
更何况,江湖中人,来无影,去无踪,有些高手,就算是皇宫那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叙焕奕一旦成为武林盟主,在江湖之中有他的号召力,那么,皇室,如果想对他动手,还得看看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报复!
说到底,那墨公子是在为叙焕奕留一条后路,或者说是在为对方铺路。
柳晨醒一时觉得有些口干,他有些艰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你师兄的主意其实非常不错,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叙焕奕摇了摇头,“不成功,便成仁。我所有的根基都在朝堂,江湖虽然是我的退路,我却并不愿意接受这条退路。更何况,如今我与国公府还绑定在一起,你觉得,就凭国公府,你大伯的身份,我可以混迹于江湖之中吗?我若想混迹于江湖,根本不会答应与你成婚。”
柳晨醒呐呐无言。
叙焕奕淡淡的笑了笑,眼底却含一丝深情,虽然表现不算明显,可这样的深情,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让柳晨醒只觉得对方有一种心惊动魄的美。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你不必觉得愧疚或是其他,更不必多想,在我们成婚的那日,我们本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荣辱与共,生死相随。柳晨醒心脏剧烈的绞痛了一下,原来,上辈子的时候,对方就是这样想的吗?可笑自己竟然那样的无知,如此浓烈的感情摆在眼前,自己视而不见,还跟对方说什么约定。更以为,与对方成婚是对彼此有利。
事实上,是只对自己有利,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拖累别人,却从不自知。
这一瞬间,柳晨醒只想自己甩自己一个巴掌。为自己上辈子的不懂得珍惜,更为自己这辈子想的那样轻易。
叙焕奕对自己的人生早有规划,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原则。对方只是对自己避让而已,可笑自己竟然跟对方说什么,若日后碰上所爱自己可放他自由。
这句话,他不是在为对方着想,而是在侮辱对方!
与自己成婚,这本就是孤注一掷的行为,更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得到的,却是自己这样的回答。
他柳晨醒在不自觉的时候,到底做了多少伤害对方的事!
就这样想想,他都想给自己捅上一刀。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到底要欠对方多少?
如果这人的情缘只在自己,如果这人只认定了自己一人。不管自己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真正的欢喜,总之,他放不开这个人了!
想到此,柳晨醒根本不顾及这是在外面,他们还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他半蹲下了身体,然后狠狠的亲上了叙焕奕的唇瓣!
叙焕奕直接愣住了。
柳晨醒则越发的加剧了这个亲吻。
许久许久之后,这个堪称浓烈的亲吻才停下,彼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柳晨醒轻轻的用手掌碰了碰叙焕奕的脸颊,他开了口,声音沙哑无比。
“你说得对,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叙焕奕眼睛微微一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柳晨醒勾了勾嘴角,“我不想骗你,之前我不确定,只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若如此想,我便愿意为你做到,只为你。”
叙焕奕心尖狠狠的颤抖了一下,“你……为什么?”
柳晨醒好笑的笑了一下,“这个事情哪里还有为什么?”
叙焕奕抿了一下唇瓣,“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可强求,你的心中若是还有那云烟,无法忘怀。或者,你对你自己的未来有其他的规划,你可以与我说。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愧疚,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强行和我绑定在一起,这样的结果并非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