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为了崽子(19)
那边两人指桑骂槐吵了半天见没人理会,气势逐渐弱了不少,倪珊一进后间就再没出来,江成川又不跟她们吵,最后耗了两三个小时,两人只好气哼哼地走了。
临走前,两人放话,“倪珊,你别以为躲着不出来就没事儿了,反正我们也知道你这店开在这儿了,有空就会来跟你掰扯掰扯,等着瞧吧!”
没人理她们。
等人彻底走了,倪珊才红着眼睛出来,虚弱地对江成川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他摇摇头,“她们真是你姑吗?”
倪珊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两个亲姑,有血缘的那种。”
江成川看着她无力的笑容,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无奈,“看来你们家里关系听复杂。”
“想听吗?”她笑。
“你愿意说的话。”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她目光悠远,缓缓说了起来,“因为我爸杀了人,现在还在牢里,我从小跟着我妈生活,两年前,有亲戚找到我,说我奶奶偏瘫在床,没人赡养,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不能不管她。”
听到这,江成川有点疑惑,“你不是还有两个姑姑吗?”
倪珊耸耸肩说道,“不止有两个姑姑,还有一个小叔呢。”
“那他们都不管你奶奶吗?”
“是啊,”倪珊笑得苦涩,“因为我奶奶不是他们亲娘,只是后妈而已,他们自然不愿意管。”
“……你奶奶对他们好吗?”江成川忍不住问。
“据说还不错的,她没有亲生子女,年轻时候也是尽心尽力关心他们的。”
“那确实是他们不对,”江成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了黄珍,他的大妈,等她老了,他应该管她吗?不,他不会再回去了。
哪怕这一世还没有发生那些事,他心头的恨意也是无法磨灭的。
倪珊并不知道他的走神,还在述说原委,“我奶奶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爷爷留给她的,他们虽然不肯赡养老人,但却惦记着房子,自从去年奶奶透露说要把房子留给我,她们就开始隔三差五上门找麻烦,这个店我才开了几个月,就又被她们找上了。”
江成川问她,“那你想要这房子吗?”
她想了想,“无所谓,但也不甘心留给她们,你是不知道照顾一个偏瘫在床的老人的那种感觉,不是说累或者嫌弃,是替她伤心,如果我以后老了,瘫痪了或者痴呆了,我宁愿不要苟活,那样没有尊严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掉就算了。”
江成川有些认同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两人东拉西扯一番,各自振作了一点接着干活,江成川中午的班也拖到了傍晚,横竖也四五点了,他就没走,留下来等姜淮过来接班。
姜淮准时出现在店外,确认江成川在里面后嬉皮笑脸地就推门进来了,“哈喽,我来了!”
倪珊见江成川找来的接班人这么开朗,笑着打趣道,“你们学校都是帅哥啊。”
姜淮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厚颜无耻地自我承认,“过奖过奖。”
“珊珊,这是我兄弟,姜淮,你别跟他客气,尽情使唤,”江成川笑着介绍完就推着姜淮去打包,“别傻笑了,我教你熟悉流程。”
在倪珊看不到的地方,姜淮冲他挤了挤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长得还行啊!”
……你真当是来相亲的?江成川简直哭笑不得。
经过今天的事,江成川对倪珊生出一些维护之意,未免姜淮一时兴起惹出桃花债害人害己,回学校后江成川特意叮嘱他,三思后行,若非真的动心,最好克制自己。
“你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这么唠叨,”姜淮搭着他的肩好笑地问。
江成川悄悄揉了揉发硬的肚子,白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比较正直善良而已。”
正说着话,江成川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他转头看去,只见李望白倚着车门站在路边,正一脸不善地望向这边。
江成川放在肚子上的手烫了似的收回来,不自在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李望白慢悠悠走过来,瞟了旁边的姜淮一眼,“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江成川摸出手机一看,黑屏了,估计是下午跟那两个女人耗时间的时候把电按光了,难怪这一下午感觉特别清净。
一旁的姜淮打量完那辆豪车,转头问江成川,“你朋友?”
江成川犹豫了两秒,替他介绍,“你应该听过,李望白,李肖他哥。”
“……”姜淮一脸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高高兴兴地伸出手,“久仰久仰!”
李望白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心里一直在回味他刚才跟江成川勾肩搭背的动作,“你好。”
收回手,他又转头不快地问江成川,“谁跟你说我是李肖他哥?”
“……”江成川一脸问号,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第二十章
李望白为什么这么排斥李肖,江成川和姜淮无从得知,但李肖要是知道李望白对被他称为哥这么反感,估计会心碎成渣渣。
“晚饭吃了吗?”李望白并不多深究有关李肖的事,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他两邀请道,“没有的话,正好一起去吃点东西?”
脸皮厚如姜淮也懂得看眼色,李望白明显是冲着江成川来的,看神情似乎有事要聊,他自然不好意思硬跟上去,于是识时务地扯了个借口先走了。
剩下江成川跟李望白大眼瞪小眼,“你特意过来是找我有事?”
总不至于是真的缺陪桌的人,所以大老远跑来拉他凑人数吧?
李望白很自然地说,“我给你定了几套衣服,去试试吧?”
“……为什么要给我定衣服?”江成川皱了皱眉,这段时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那种烦躁感此刻终于达到顶点。
李望白这些暧昧不清的举动让他心烦意乱,在他心里,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因为吵架分手了一段时间这么简单,也不是随便接触几次就能当做和解。
分开的那两年是真切存在于江成川记忆里的,在他看来,两人之间不是表面和谐,就能真的共处的。
而吵架分手的导火线是什么,想必李望白也不会轻易忘记。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们吵架的原因都是同一个——李望白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虽然他拒绝了,但也说明出一个问题,哪怕李望白他是个同性恋,对女人不感兴趣,哪怕已经有了江成川这个男朋友,他也从来不准备出柜。
李望白拒绝了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永远一直拒绝惹父母生气,所以他妥协了,他为了掩盖性向终于选择去跟女相亲对象虚与委蛇。
江成川试着劝他,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不跟父母说清楚?
历经两世,江成川仍旧能清楚地记得争吵当日对方那句话,“我不会跟女人结婚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亲,但我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喜欢男人。”
“……你就这么自卑吗?”江成川实在无法理解。
李望白深深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我不想让我的家人失望。”
江成川故作轻松地问,“大不了我陪着你一起挨打嘛。”
“你不了解我母亲,她接受不了这个,”李望白却很坚定,“而且,我不用你陪我挨打,只要你陪着我就行了。”
当时江成川脸上在笑,心头却一片冰凉,喜欢一个男人甚至为他掰弯自己并不悲哀,悲哀的是,对方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却不肯为你出柜,而宁愿敷衍父母去相亲。
江成川理解李望白的苦衷,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天生成一个同性恋本来内心就很压抑了,掩饰性向不肯让家人失望也情有可原。但理解归理解,某天两人正在李望白的公寓里亲热却差点被他父母撞个正着,江成川赤着上身躲在衣柜里,听着李母对李望白催婚突然觉得心好累。
那天两人大吵一架,话题越扯越远,气急败坏时什么难听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江成川胸膛上还印着吻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色厉内荏地质问李望白,“要不是顾忌我还躲在衣柜里,你是不是当场就答应你父母去相亲了?!”
李望白气昏了头,冷笑着说,“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跟家里出柜?难不成你一个男人也想嫁入豪门?”
江成川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抽了一耳光,什么尊严?都是笑话,“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恬不知耻攀龙附凤的小人?”
李望白自知失言,但尚在气头,一时也拉不下脸改口,只是冷着脸站在原地。
江成川从沙发下抽出自己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一字一句告诉他,“分手吧,我配不上你。”
“……你神经病吧?”李望白过来拉他,被反手一拳打开。
江成川满脸嘲讽地笑了笑,“不过你说对了,如果你不是S市首富的儿子,我也不可能跟你答应跟你在一起,当同性恋有什么好,我想通了,还是不陪你玩了!”
不管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吵架闹分手时说的话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玻璃渣里面找药吃,仿佛只有在刺伤对方的瞬间自己才能感到痛快,才能弥补回来一点对方带来的伤害。
上一世的江成川就这样故作潇洒地离开了李望白,他以为分手了也能各自安好,却没想到,几个月后在苑云实习的他顶着大肚子只能选择辞职。
他不愿意去找李望白,窝居在S市的某个角落躲躲藏藏地把乐乐生了下来,为了生活费,李望白送给他的东西典当了不少,最后勉强留下了一只手表和一个包。
送乐乐回老家前的某天,江成川抱着小小的乐乐去买东西,却正好碰上苑云的品牌店做明星见面会,他抱着乐乐父子两站在拥挤的人群边缘凑热闹,一转身却撞上前来参加活动的李望白。
李望白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半晌松开扶着他的手,淡淡地问,“你小孩?”
江成川知道他误会了,正纠结要不要解释,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却走了过来,低声催促他上台。
李望白于是不再等江成川的回答,转身跟着她走了。
江成川看着他从容高贵地走上台去跟女明星合影,欲言又止的嘴只好闭上了,怀里的乐乐蹬了蹬小胖腿,咿咿呀呀叫起来,等到活动结束人群散去,江成川看着空空如也的台子,最终还是抱着乐乐离开了。
有时候,你会跟曾经很重要的某个人断了联系,时间流逝,等再想起来时,却连说话的冲动都变淡了,不是他变得不重要了,而是你变得胆怯了。
重来一次,江成川想换个不一样的结局,所以他拒绝了苑云的实习机会,哪怕李望白不知道,他也想说,答应跟李望白在一起,其实不全是因为他是李庸的儿子,什么多好的实习,不重要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李望白却三番五次找上门来,绝口不提分手那茬,若无其事又仿佛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