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闲时,他到书房练字,总会把我带在身边,却不再命我给他擦剑,而是将我整个人抱坐在他腿上。
像个沉溺声色的昏官。
“会写字吗?”深入而冗长的一吻结束,我头昏脑胀地轻喘,他的气息却一点都不乱,一手扶着我的背,另一手伸到案前架上取出一只笔,侧头问我。
尽管同九千岁以如此亲密的姿态相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尽管他这些时日都未再对我动过气,但我在他怀中时还是打心里发怵,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拘谨地摇摇头。
我识字,但不会写字,因为暗卫不需要这个技能,宫中管教的先生们自然不会将纸张墨水浪费在我们身上。
九千岁看起来并不意外,调整坐姿,把我的身体挪了些许,变成坐在他岔开的大腿中间的姿势,背部靠着他的胸膛,面前是铺了宣纸的桌面。
“拿着。”右手被塞进什么东西,我下意识握住后,才看见是一支笔,笔身沉甸甸的,质感温厚平滑。
另一只比我宽大厚实的手随之握了上来。
我握着笔,九千岁握着我的手。
独属于他的沉香味混着上等墨汁的味道在我鼻尖环绕,熏得我昏昏沉沉,胸膛又没出息地开始加速跳动,一下下砸在肋条上。
他微微弓腰,头靠着我的头,呼吸喷在我的脸侧。
提笔、落笔,柔软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交错排列的笔画。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柯。
右手还被九千岁握着继续动作,我却出了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字,一时无言。
景。
寅。
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纸上,第一次,是十四岁学成出师,正式跟随殿下时,在生死契上按手印的一瞥。
“学会了吗?”耳边响起低低的问话,我恍然回头,对上了九千岁没什么情绪的视线。
他又问了一遍:“记住怎么写了吗?”
“没、没记住。”我脑子还未转过弯来,讷讷地回答,答完才懊恼自己太不委婉。
好在九千岁并未多加责怪,沉默地又铺了一张新的纸,再度握起我的手,引着我去蘸墨。
“这回好好记。”像命令,却不强硬。
“……是。”
他的手很稳,即便我不懂书法,也能感觉到他的字是很好看的,笔锋锐利,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弯折都漂亮流畅。
我全神贯注地记着笔画的顺序,直到他放开我的手,才回过神来,这一次写的根本不是我的名字。
厉钦。
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呈在纸上,是出自他的手,也是出自我的手。
尊卑有别,主子的大名,下人是该避讳的。
“督主——”我有点慌,转头唤他,鼻梁因为距离太近而撞到了他的下巴,一时吃痛,话头骤然刹住。
九千岁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回神,用大拇指指腹替我揉了揉鼻梁骨,揉完又将我的头强硬地掰了回去。
“学会了的话,自己再写一遍。”
他放开我的手,再度换了张新纸。
我犹豫着没有动。
其实已经记住了笔画顺序,但不敢写,握着紫玉笔杆的手心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
“若是写出不来,便罚你——”阴森森的声音贴紧着我的耳廓。
我赶紧往前探身去蘸墨。
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但自己做起来却一塌糊涂。漂亮的墨砚砚身上被我弄出点点墨迹,墨汁在桌面上滴了一路,染开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宣纸也乱七八糟,分明在九千岁笔下那么好看的两个字,到我这里却是歪歪扭扭,污了一片又一片的墨团。
但无论如何,还是勉强写出来了。
我看着纸上惨不忍睹的两个字,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拿剑的手本该是很稳的,哪怕不好看,也不会是这个控制不好力道的样子,可自从……
整个书房陷入短时间的沉寂,我不敢回头,煎熬地等了好一会儿,九千岁才有所动作。
他将笔杆子从我手里拿出来,轻轻放在一边,倒像是哄小孩一样安慰了我一句:“写得不错,多写几次就好看了。”
我点点头,顺从地被他搂着腰站起来,被他牵着倒园中散步。
入了春,天气开始渐渐转暖,压着枝条的雪淅淅沥沥化了些许,但还是冷的,风一吹,把我身上披风里属于九千岁的味道吹淡了去,也把我脑子里这些日子的浑浑噩噩吹散了大半。
我初到督公府的时候,他残暴、狠辣、阴晴不定,总是一副随时要取我性命的模样。
现在却好像被夺舍了那般,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还是怕他,可那种怕却不与刚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我怕他罚我杀我,也怕他因为我犯错而对殿下不利。
这种怕也不知在何时慢慢淡去了,变成了另外一种心惊胆战。
我怕他抛开身份贵贱,无底线地对我好,怕他对我展示出越来越多的柔情,怕他越发不加克制的亲近,也怕他……对我索取什么。
比如,身体上的报酬。
久等了久等了久等了555555555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14章 今日是二月初五
日子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九千岁整个元宵假期都与我在一起,吃饭、散步、练字、入眠,六个日夜悄然飞逝,他再度回归忙碌的状态。
唯一的变化就是,我在这六日内终于学会了正确控笔,并且能稍微顺畅地写出那两个字了。
九千岁对此颇为满意,摸着我的发顶夸我聪明,我受宠若惊。毕竟上一次被这么夸奖还是八九岁的孩童时,后来十几年,都没有再得到类似的待遇。
没有人会不喜欢得到肯定,我也无法免俗。记得前几年还在暗卫队当值的时候,每次替殿下办完了事回去复命,他一个轻轻点头都能让我开心许久。
大约是因为公务繁忙的缘故,九千岁将那只紫玉狼毫赐给了我,却没有再教我写新的字,只是要我空闲时多加练习。
他还是会每日忙里偷闲将我按在怀里亲吻,有时夜里睡觉前,亲完便不再放开,自然而然地将我扣在他的臂间,宛若一对相拥而眠的情人。
却没有再对我做进一步亲密的事情。
仔细想来,他前两次碰我,其实也都是在我喝了药燥热难耐之时。
他越是如此,我越不安。
我一丁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为何阴晴不定,不知道他寡言的外表下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对我的这份特殊“宠爱”从何而来,又会在何时消散。
倒不是像那些娘娘那样畏惧失宠失势,这些我原本就不需要,我怕的是自己在他的纵容下会无意识地做出什么逾矩之事,若哪日他突然翻脸,仅仅是直呼他名讳这一条罪行,都足够我死上几十回。
在这种不安中,我每日过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却还必须假意顺从地接受他所有的亲近,任他抱,任他亲,任他喊我“小景”。
不过也不是没有顺心的事,这段时日府上四位大夫常来为我诊脉,药方几日一换,难喝得各有千秋的汤药雷打不动地灌进胃里,身子真的日渐有所好转。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脚步不再虚浮得随时能够绊倒自己,手上也有了一点力气,可以搬动小半桶水了。
虽说与我健康时还有天大的距离,可也十分让人满足。
管家带着裁缝来为我量身,说是九千岁吩咐给我做几件衣裳,过了四五日,竟直接抬了两大箱衣物过来,吓了我一跳,粗粗翻看,尽数是些做工精美的华服,款式与花色都与九千岁常穿的几件常服相去不远。
我小心翼翼地问管家能否给我换成粗布劲装,管家为难片刻,最终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我:“这……厂公的意思是,粗布衣衫是下人穿的,这些衣物都是按照柯公子的尺寸定做,您若不穿,只怕是要白白扔掉了。”
我只好收下。
这一日,九千岁忙到晚饭前才堪堪回府,我坐在饭桌前看他大步走近,高高的发冠与一身暗紫色官服衬得他更加气宇轩昂,忙碌一日的疲惫也未能盖过他强大的气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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