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一巴掌拍到那随从头上,不重,旨在教训,口里骂道:“混账东西,肃王爷是怎么教你们的?平日也不知多规劝着主子一些,只顾着煽风点火么!”
那随从也冤枉,低着头不敢说话。
徐世昌抱紧剑,对谢知钧笑道:“闻沧哥哥,多大的仇怨,怎么就非得要杀要剐了?”
谢知钧道:“这里没你的事,少来插嘴!”
“怎么没有?”徐世昌望着四周的人,嗤道,“你们就在旁边看热闹好了!我先把话放在这里,一个是肃王府世子,一个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倘若有一个伤了,你们谁也逃不了,统统等着被皇上问询罢!”
赤羽营的这些人虽说讨厌赵昀,但也不想闹出人命。一人出声劝说道:“世子爷,算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这野猪有什么稀奇,我们再猎就是!”
徐世昌也搬来台阶给谢知钧,道:“闻沧哥哥,就当给我一个面子,给太师府一个面子。皇上明日就到宝鹿苑了,倘若此事闹大,败了皇上的兴致,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况且肃王爷受命来宝鹿林主持大局,你也不想王爷辜负皇上所托罢?”
他一席话将太师、肃王和皇上都抬了出来,一道接着一道压下谢知钧的怒火。
谢知钧再胆大妄为,也不得不顾忌这些人。他逐渐冷静下来,抬头与裴长淮充满敌意的目光一撞,心里也凉了大半,实在不愿再跟他动手。
谢知钧从徐世昌怀中夺来长剑,再冷冷地看向赵昀,一字一字地说道:“赵昀,你很好,本世子记住你了,以后小心着,千万别犯在我手上。”
说罢,谢知钧翻身上马,喝道:“我们走!”
望着这一行人马陆续离去,徐世昌终于松了一口气,赵昀的侍卫上前,将他扶起来,徐世昌也赶紧凑过去,担心地问道:“你没事罢?”
“死不了。”赵昀身穿黑衣,血的颜色不明显,整个肩膀却已经被血水浸透,但饶是如此,他也没皱一下眉头,反而笑吟吟地看向裴长淮,“幸亏小侯爷来得及时。”
裴长淮一言不发,转腕收剑入鞘。
徐世昌看赵昀不将伤势当回事,急道:“这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耽误,你还是先回宝鹿苑。”说着说着,徐世昌想起一个人来,转头说:“长淮哥哥,安伯是不是也随来宝鹿苑了?他从前在武陵军中供职,是最会治这些外伤的,你可别小气,请他帮忙来看看。”
裴长淮还没答应,赵昀就抢先一步道:“那就先谢过侯爷了。”
裴长淮道:“你们还真不客气。”
一时间徐世昌和赵昀都笑。
赵昀伤势不轻,裴长淮将人手留下,继续跟着徐世昌春猎,自己则牵来一匹白马,借给赵昀,陪他一起先回了宝鹿苑。
赵昀受伤的事不能对外声张,请不来太医,裴长淮也只能将安伯请来给赵昀看伤势。
安伯虽说因为武陵军的恩怨,不太待见赵昀,但好歹是医者仁心,却也不会拒绝。
他请赵昀脱掉上衣,擦去伤口周围的鲜血,见那剑伤很浅,并没有伤到要害,道:“缝两针就好。”
安伯从药匣中取了针线出来。
裴长淮见赵昀那道伤口皮开肉绽,一时想起当年在走马川上见到的尸首,遍体鳞伤,有士兵,有百姓,有他父兄,还有他的……
他心中有说不上来的恐惧,很快挪开视线,去到外间等候。
裴长淮原以为赵昀撑不住会痛喊两声,谁知连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安伯就从里头出来了,对裴长淮道:“没什么大碍。”
裴长淮点头道:“辛苦了。”
将安伯送出去以后,裴长淮又回来找赵昀。
赵昀刚在屏风后换上衣裳,衣带还未系好,看见裴长淮回来,也懒得再系,半身往屏风上一倚,姿态说不出的散漫,“小侯爷,我还没穿好衣裳,非礼勿视。”
裴长淮简直哑口无言,对他那点担心也一扫而空。他侧了侧身,避开与赵昀正视,问道:“怎么不见卫风临?”
赵昀道:“这次没让他跟来。”
裴长淮道:“本侯会派两个人来照顾你,好好歇着罢。谢知钧不是好惹的人,以后离他远一些。”
赵昀坦然道:“我是故意输给他的。”
谢知钧是肃王世子,皇上的亲侄,若非犯下重罪,除了皇上,谁也奈何不了他。
裴长淮却不意外,“本侯有眼睛,剑法也还好,你卖的破绽太大了,十分不高明。”
“你看出来啦?”赵昀笑得丰神俊朗,“你看出来,还愿意救我,总不能又是因为我长得像谢从隽罢?不过也说不定……”
他尾音有些发沉。
裴长淮知道他故意话中带刺,见他此时有伤在身,懒得跟他不痛快,冷淡地说道:“你再不济也是北营的人,该怎么处置,当由皇上说了算。”
赵昀这下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好好,北营的人——”
他一手勾住裴长淮的腰带,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扯,凑到他耳边说:“北营的人,就是小侯爷的人,是么?”
——
调戏老婆赵昀一向是可以的。
第71章 猎天骄(三)
两人一时贴得极近,彼此间的呼吸缠绕着。赵昀的唇挨蹭着裴长淮的鼻尖,若即若离,要吻不吻的。
他似风月场上的常胜将军,邪性,风流,游刃有余,进时蛮狠霸道,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余地;退时也是在引诱着人泥足深陷,再也忘不了他。
所以赵昀始终没有落实这一记吻,他在等裴长淮动情,等他色令智昏,主动凑上来亲吻他。
裴长淮明明清楚赵昀是故意勾引,可一根心弦还是被这厮拨弄得纷乱如麻。
他无疑是讨厌赵昀的,裴长淮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像赵昀这么讨厌的人。
赵昀惹他惹得自己火气都快上来了,见裴长淮还是八风不动,隐隐有些失望,正要放开手,裴长淮却一下按住他的后颈,冰凉的嘴唇吻了上来。
这或许不能称之为亲吻。
没有柔情,没有温存,只有气满志骄的挑衅。
裴长淮亲过他,又从容地退后两步,低眉理了理不平整的袖口,说:“北营的人太多了,本侯的人也太多了。”
这话说的,仿佛赵昀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赵昀有些被噎住了。
裴长淮脸上隐隐在烧,道:“歇着罢,我走了。”
说完他便离开此处,只留下赵昀怔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赵昀抬手抚着唇上残留的湿意,不由地失笑道:“真是有长进。”
……
这天夜时,裴长淮被人邀去参加泛舟宴,席间喝了些酒,出来时人还微醺着,微风徐徐,皓月当空,风景说不出的惬意。
他提着一壶酒,择一处高而阔的楼阁,踏上飞檐,仰在屋顶上喝酒赏月,期间还小憩了片刻,醒时正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裴长淮望过去,就见檐上有处身影在左右摇晃。
过了一会儿,那人影急着喊道:“长淮哥哥,不行了,太高了!快来搭把手!”
原来是徐世昌。
他回到宝鹿苑,先去问了问赵昀的伤势,得知无碍后就放心去寻裴长淮,在宝鹿苑找了大半天才在这楼阁的坡顶上看见他。
徐世昌见他睡着,独自搬了把梯子爬上来,却卡在顶处进退两难,只好向裴长淮呼救。
裴长淮忙将他拉上来,徐世昌仰着大喘气,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裴长淮禁不住地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春猎持续到翌日清晨,夜里需在宝鹿林中扎营,喝得是河水,吃得是打来的猎物,连生火都要就地取材,这也算其中一项考验。
徐世昌苦着一张脸,说道:“你一走我就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怕黑,那野林子一到晚上就呜呜地叫,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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