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容色你可看得上?”楚明允抓住苏世誉的手,握着便沿自己的衣襟探下,“我再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
苏世誉连忙收手,却被楚明允攥得死紧。他衣袍被扯得松垮,衣襟敞开落在苏世誉眼底一片白皙胸膛,掌下贴着的肌肤发烫,心脏在其下跳动得暴躁。
楚明允再上前一步,与他额头相贴,一字字道:“你要不要?”
苏世誉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楚大人……”
“苏世誉!”楚明允恨声打断他,松开对他手的钳制而掐上了他的下巴,“你难道当真是无血无泪,无心寡……”
苏世誉扬手打开他的手转而又遮住他的眼,另只手攥紧了他的衣领旋身将他压在身后墙上吻了上去。
楚明允骤然僵住,一动也不能动,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外面的风声落雪声,一切知觉都离他而去,只剩下唇上逐渐加深的触感。
苏世誉是用了实在力道将他压制着的,手指就死死卡在他锁骨下,他甚至从中隐约读出了一丝火气,可苏世誉的吻却是截然相反的,是极致的温柔与耐性。唇上的细细厮磨辗转,舌间的纠缠缱绻,一点点舔舐,像疼惜安抚,将他将近崩溃的纠葛情绪连同口中的清冽酒气一并吞咽。
忍无可忍爆发的何止他一个,谁能想到御史大夫竟也会这般不顾后果,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只知道彼此的关系,注定是要纠缠不清了。苏世誉也闭上了眼,几乎放空了自己,什么也不再去想,只专注于亲吻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仿佛流云聚散花枯成灰那么漫长,苏世誉松开他平复呼吸,眼神隐忍无声。楚明允不知沉默了多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轻极低地问他:“……你在可怜我?”
“冷静下来了?”苏世誉道。
楚明允拉下他遮住自己视线的手,已然红了眼眶,却仍旧定定地瞧着他。
苏世誉愣了一下,有些无措,“你……”
“世誉,”楚明允抬手揉了揉眼角,“你刚才撞到我的头了,疼。”
“……抱歉。”
“呵,逗你的。”楚明允笑了笑,顿了一瞬又问:“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世誉放开手退后一些,看着他道:“你醉了。”
“……是。”楚明允靠着身后的墙,抬手按了按额角,“我醉得厉害。”
“究竟喝了多少?”苏世誉温声问道。
楚明允迷茫地想了半晌,“不清楚。”
苏世誉看向散乱着一堆空酒壶的桌案,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你来这么偏僻的酒楼里,又清空了旁人,是要做什么,只有你一人在这里?”
但此刻醉意汹涌地窜了上来,楚明允昏昏沉沉地全然没听进去他的话,顾自按着额头‘啧’了一声,蹙着眉道:“头疼。”
“……”苏世誉终于无奈地笑了,“吹风饮冷酒,活该你头疼。”话虽如此,他却凑近了些,抬手按在楚明允太阳穴上轻揉,“别动。”
许是真的醉得深了,楚明允安静地低敛着眉眼,良久忽然握住苏世誉的手,轻而微哑地叫他,“世誉,我……”余音模糊在唇间,他眼眸彻底合上,直直地倒在苏世誉身上。
苏世誉及时抱住了他,低眼看去,他分明睡得深了,却仍眉头紧蹙。苏世誉静静地看了楚明允许久,末了无声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当守在楼下的影卫见到这样的两人时,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苏世誉动作轻缓地将楚明允放在了车里的软垫上,临走前蓦然想起什么,回身凝视着他淡淡一笑,对两旁的影卫道:“如果他醒来后忘记发生了什么,就不必告诉他了。”
两个影卫对视了一眼,才应道:“是。”
第七十九章
苏世誉回府后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对着满杯氤氲水雾思索了起来。
毕竟楚明允这种性格,风雪天出门只为了喝酒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选在偏僻的城门附近,清空了旁人,只留影卫看守,倒像是为了与谁密会。
这个念头刚起,苏世誉陡然神思一凝,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那为何他会恰好在那时被邀请了过去?
项大人即便想为女儿说亲,可城中酒楼多不胜数,哪里都胜过那间偏僻的,他们又为何会恰好选在了与楚明允正相对的位置?
巧合一旦多了,就难免显出人为雕琢的痕迹。
千头万绪交织错杂起来,汇成茫茫迷雾一片,倏然有一线灵光无端涌入脑海,分山劈海般将纷乱思绪涤荡一空,顿时灵台清明。
他想起了在寿春时梁进下药的事。那晚梁进的举动着实是目的不明,毫无益处,苏世誉百思不得其解,而后随着人死案结,也就渐渐放下了。可如今骤然忆起,苏世誉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种情形:
若是他被下药后无从挣脱,果真遂了梁进的愿,陷入了舞姬们的温柔乡,那楚明允恐怕就要在他房中空等一晚了。
再有今日设宴说亲正好撞在了楚明允眼前。
如此一联系想来,与其说是什么阴谋算计,倒更明显是在挑拨他们两个的关系,而且还清楚他和楚明允之间并非简单的同僚。
那样的人,除了一个不见踪迹的李彻,其他都已经死在了淮南。
楚明允当时怀疑李彻就是当初极乐楼里的慕老板,但也只是猜测,然而在他们碰运气地拿铜符出了寿春城时,几桩案子间的纠葛牵扯就已无需多言。西陵王李承化既有谋逆之意,代他打理淮南的李彻不可能毫不知情,而与李彻共事相处的韩仲文又怎会毫无瓜葛?
韩仲文承认过淮南王留下了余党,而以西陵王的奸猾,起事作乱的也绝不会是他自己的人,若真是如此,便意味着他和淮南王早有私下勾结。
苏世誉猛地捏紧了茶盏,刹那间犹如云破月明,水落而石出,一切的前因后果终于衔接拼合了起来:
最初假宋衡一案地牢败露,使得他们有了防范之心,西陵王便利用谭敬、苏行两大案、陈思恒之口、姜媛籍贯与穆拉和之死,千方百计地将祸水引向淮南王,又在苏世誉见到淮南王前抢先灭口,然后李承化明面上从朝廷得了淮南封地,暗地里还以盟友之名收编淮南残党,其后再兴淮南叛乱,将淮南叛党交给了郡守韩仲文,请君入瓮般如愿引来了楚明允和苏世誉,阖城杀之而不得,便故伎重施,将韩仲文一家灭口,把淮南的实权收归囊中。
每一步无论成败,都于他有益,这般机关算尽,心思不可谓不深沉。
只可惜这些终究是推断,再缜密合理也无用,以玲珑为线索暗地查到的消息亦作不了呈堂证供,在没有确切实证前,仍旧拿西陵王没办法。
更令人担忧的是李承化又渗透朝堂到了怎样地步,这一步的棋子究竟是项大人,还是那位岳大人?
清茶已经凉透,苏世誉仍是慢慢饮尽了,他长叹出一口气,然后叫来了管家苏毅,吩咐去留意着那两位大人的行踪。
苏毅应声领命,苏世誉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派人去盯紧河间王那边,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即回报。”
赵恪靖外调出京的文书很快就批了下来。寻常军务上的事,楚明允基本是一手遮天的,况且赵恪靖所处的也并非什么重要职位,此番外调并未能引起谁的注意。
太尉府中,赵恪靖双手接过信件,粗略翻看了一遍,忍不住感叹:“这些藩王这么快就跟着交出了兵权,您的计划果然厉害。”
“他们是交了,可李承化那边还没动静呢。”楚明允将调任文书也递了过去,不经意瞥见他的神情,又道:“你想等年后再启程也行,多晾他们一阵也没什么。”
赵恪靖感激一笑,“多谢主上。”
他不多耽搁就要离去,楚明允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对了。”
“主上请说。”赵恪靖转过身。
楚明允一手按着额角,“见元闵的那天,我是怎么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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