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战乱,莫说孩子,大人饿死的也不少。”莫远歌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这些年,娘养活这么多孩子不容易。镖局每月人吃马嚼的花销至少要五两,我这里又是个无底洞,她脾气哪里好得起来。”
梁奚亭皱眉道:“不是还有舅父我呢嘛……”
莫远歌道:“好在这帮孩子中,胡牛牛和玉玉已能顶事。再过几年孩子们都大了,镖局的负担就没那么重了。”
梁奚亭道:“胡牛牛力大,走镖用得上;玉玉只顾长个子,身子骨瘦弱得跟女子一般,哪像是能下苦力的,走镖的活不适合他。”
莫远歌将刀匣取出来,道:“不能下力,总能摇旗呐喊。他大了,若不出点力,吃着饭也不安心。”
梁奚亭笑道:“你这大哥也是当得不易,要管他们吃穿,还要照顾他们心里的想法。”
莫远歌从刀匣里取出两把刀,甫出刀匣,寒光毕现,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凝结的寒光不停地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令整个屋子都冷了几分。
梁奚亭两眼放光,搓手道:“这龙凤双刀乃世间稀有灵器,就是杀气太重。它可比无方琴值钱多了,大外甥,若把它卖了,你这辈子的火曜石都不愁了。”
莫远歌看了他一眼:“舅父,你是觉得我今日被揍得不够惨,想要送我一程吗?”
梁奚亭“嘿嘿”一笑,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双刀,似乎他面前的不是刀,而是一堆金灿灿的黄金。
龙凤双刀型如弯月,刀身长约三尺,宽约三寸,刀背厚约半寸。左边那把刀身一面刻双龙戏珠,一面刻着古篆体的“龙吟”两字;右边那把一面刻凤与凰,一面是古篆体的“凤鸣”二字。两把刀刀柄头都刻着“莫”字,龙吟刀为阳刻,凤鸣刀为阴刻,互相呼应。
莫远歌用白布擦拭着刀身,说道:“舅父,最近镖局没生意,我想去京城一趟,你去么?”
梁奚亭知道他想去京城做什么,他不希望莫远歌牵扯这些恩怨。要机关算尽,要不择手段,自己一人就够了,没必要再把莫远歌赔进去。他想了想,道:“温如,花知微的案子……你莫要管了。”
莫远歌笑道:“我本来就没管啊,舅父想说什么?”
梁奚亭顿了下,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他笑道:“不管最好。”
作者有话说:
我妙染坊高门显贵,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我把自己困在这大宅子里,为你殚精竭虑,耗尽毕生心血,没有一日活得像自己,你就这样回报我!
第7章 走镖万灵山
胡牛牛正在做晚饭,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大铁门,他往灶里塞了一把干草就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脸堆笑冲胡牛牛作揖,殷勤地唤道:“胡大哥,是我。”
胡牛牛看着眼前一身绸面棉衣、满脸麻子的少年,叹道:“赵公子,你怎么又来了?莫大不会收你的。”
这人便是罗衣镇赵员外的公子赵满仓,他喜欢舞刀弄枪,一心想做行侠仗义的大侠,期望能拜高人学绝世武功,有一天可以仗剑走天涯。可赵员外是生意人,祖宗八辈都没有摸过刀枪,更不允许赵满仓有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
赵满仓虽无习武的天赋,但气性却大,一气之下竟绝食,把自己饿成一副骨头架子也不肯张口吃饭。赵员外没办法,在老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逼之下同意他习武。
要习武,就要找个武功高强的好师父,于是江湖威望极高、但门派没落的鸿安镖局便成了赵满仓挖空心思想要拜进的门派。
可赵满仓资质太差,一提要拜莫远歌为师父,宋青梅就大发雷霆。连到镖局从趟子手做起,宋青梅也不答应。赵满仓有事无事便来打探一番,希望有朝一日宋青梅能松口。
听到胡牛牛这么说,赵满仓作揖急道:“胡大哥,我不是来拜师的,我是来求莫大侠帮我家护送一趟药材去万灵山还愿。”
胡牛牛愕然,他上下打量着瘦皮猴般的赵满仓。赵员外把这么重要的生意交给一个孩子来谈,用意太明显。不过只要有生意,胡牛牛就高兴。他笑了,侧身让开了庞大的身躯:“那你进来吧。”
赵满仓满心欢喜地进了大门,抬头看着院落对面豪华却破败的垂花门,突然胆怯起来。他搓着手:“胡大哥,我一会儿在哪里拜见莫大侠?”
胡牛牛一边关门一边道:“你想什么呢?莫大可是我们的总镖头,怎么可能出来谈生意,你跟达叔谈。”
赵满仓瞬间泄气,“哦”了一声就跟着胡牛牛进了账房。小半晌后,伍智达让胡牛牛把赵满仓送出门:“赵公子快回吧,天都黑了,赵员外该担心你了。”
赵满仓好不容易求着他爹把这单生意交给自己谈,就是想见仰慕已久的莫大侠一面,谁知还是徒劳。
他对伍智达鞠躬,丧气道:“劳烦达叔了,这批药材要在大寒前送到万灵山子虚观。万灵山山高路险,又冰天雪地,还望达叔叮嘱莫大侠路上千万保重。”
伍智达笑道:“赵公子该关心的是药材,镖师自然是先保全雇主的财产。”
赵满仓恋恋不舍地看了那紧闭的垂花门一眼,不甘地跟着胡牛牛出去了。
“坏了!”胡牛牛“嘭”地关上大铁门,这才想起锅里的菜,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往厨房奔。但见屋顶上的浓烟和空气中的焦糊味,宣告镖局晚饭没了。
宋青梅坐在屋中,捏着莫如黛送来的一百两银票,脸上余怒未消。莫如黛正添油加醋地替莫远歌说好话。她笑得灿烂,一边轻轻用梳子给宋青梅梳头一边道:“梁掌门和哥都知错了,您就不要生气了。现下我们又可以撑一个月了。”
“你懂个屁!”宋青梅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梳子,“他把钱都拿来买火曜石,危柱山的门人下个月就该喝西北风了!简直瞎胡闹,你去把银票兑换开来,给他三十两带回危柱山。其余的交给伍智达,买火曜石。”
伍智达在门外道:“家主,有生意上门。”
宋青梅整理了下衣衫和头发,起身开门,站在门口问道:“哪里的生意?”
伍智达道:“赵员外。他为他夫人还愿,有一批黄精等稀罕药材,要在大寒前送达万灵山子虚观。”
宋青梅不满地道:“去万灵山皆是山路,镖车无法通过,最后半程冰天雪地,且路上多土匪流寇,这种不要命的镖你也接?”
伍智达道:“家主莫急,我年轻时随老镖头去过子虚观,知道有条路可以过镖车。这次货多,我会和大郎同去。”
宋青梅上下打量他:“你腿脚不好,许久不走镖了。这次赵员外给了多少钱,居然请动大名鼎鼎的银枪王?”
伍智达垂眼道:“家主说笑了,这世上哪还有什么银枪王。赵员外出手大方,这趟出资白银五百两,先给一半,将药材安全护送到子虚观,回来再付另一半。”
五百两算是解了宋青梅的燃眉之急。她心里宽敞起来,走下廊檐对伍智达道:“那你把牛牛和玉玉都带去。对了,让牛牛去割些肉,晚上让大家吃好点,明天一早好出发。”
胡牛牛把饭菜全烧糊了,正怯生生地站在门背后,半掩着肥胖的身躯听他们讲话。听到这话,满脸堆笑地一边往跑一边道:“好嘞,家主放心交给我,今晚咱们吃莲藕炖猪肘。”
镖局接到这几年难得一见的大单,莫远歌进京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小院内摆了三桌,其中两桌全是七大八小的孩子,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胡牛牛刚把莲藕炖猪肘端上桌,孩子们就跟饿狗抢食般将一大盆菜一抢而空。
另一桌是大人,伍智达坐上位,其余便是镖局的几个壮年力夫,稍年幼些的就是胡牛牛和玉玉。
莫如黛虽然也是捡来的孩子,但宋青梅已将她认下,算主家人,和宋青梅、莫远歌一同在小堂屋内吃饭。宋青梅心情好,难得下厨做了道菜,她起筷后众人才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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