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原本尖锐顶撞的话语在唇齿间回寰一圈又被咽了下去,燕泽玉动了动被捏疼的下颚,嗫嚅道:“我们之间能做什么?!不过是帮涟哥哥拔一下白发,我还没拔呢……你就急冲冲进来打断了!”
虽然话到末尾,还是没忍住带了点怨怼和怒意,但也好过最初未出口的怒骂。
辛钤听过这话果然松了手,眼底沉淀的复杂情绪也尽数隐去,瞧见燕泽玉白皙下巴上殷红的指痕,顿了顿,还是伸手帮他揉了揉。
叶涟不露声色地扫过两人,视线格外在燕泽玉身上停了半刻,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知晓这场由他刻意挑起的火,大抵是烧不起来了。
不过,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也无所谓更多。但他也不介意多给辛钤添一分赌。
青年缓缓站起身,将手腕垂落掩藏进衣袖,朝辛钤恭敬勾起一缕刻意又恰到好处的浅笑,跪地行礼,道:“方才是鄙人疏漏,太子殿下来得突然,鄙人与表弟没能及时见礼,小玉年幼不知事,我这个当表哥的替他认罪了。”
辛钤眯了眯凤眼,偏觉得叶涟这笑容刺眼,就连这段亲疏分明的话都格外扎人。
他不是没看出叶涟举手投足间的刻意,只是推门而入的瞬间,乍眼看见举止亲密的两人,愤怒大过理智,只觉得自己怀里刻意为少年送来的琴谱格外讽刺。
自从母亲过世后,辛钤封锁了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世间万物不沾身不入眼,仿佛局外人置身事外的他,已经很少体会如此骤然袭来的情绪了。仿佛长久时光中无风无雨的静谧海面猛地掀起波澜,昏天黑地,轻易不得安宁。
或许……燕泽玉对他来说比想象中更重要。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短暂、迅猛、难以忽视。
辛钤沉了沉剧烈跳动的心脏,半晌,才垂眸去看跪在地上的叶涟。
叶涟此人,他从未看轻过。
很早便听闻大晏太子燕澜延身边拥有‘智囊锦计’美名的叶涟,这般聪慧机敏的人臣……怕是早已看出来什么,有意试探他对小玉的态度。
只是辛钤没想到,从未失手过的自己,这次却中了叶涟的陷阱。
不过,叶涟此时此刻,委曲求全的身份摆在这儿,能做的,不过是教教燕泽玉如何讨好自己以及、如何在讨好到自己后,更自然地为大晏争取利益。这些无伤大雅的心思辛钤并不在意,甚至看破不说破。
叶涟大概只看出来他对燕泽玉的宠爱有几分真实,却低估了燕泽玉撩动他心神的程度……
就算小玉不提,他也会考虑大晏的未来——这原本是他计划中没有的部分。
辛钤忽而嗤笑一声,不知是笑叶涟的心思,还是自嘲。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并未给叶涟叫起,居高临下扫过对方鬓角早生的白发,停顿片刻才移开。
“既然是失了礼仪规矩,那便罚你去外堂跪满两个时辰。”
燕泽玉不明白为什么辛钤明明已经消气,却还要惩罚叶涟,明明是辛钤先开口质问,不然向来谨慎的叶涟不会迟了行礼。
这跟那些随便寻个由头给不喜之人下绊子的无耻之徒有何区别?!
他转头望着辛钤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愤懑道:“你若是因此罚了涟哥哥,那我是不是也应该一并受罚!?”
叶涟却好像很满意这惩罚,脸上笑意诚恳几分,侧脸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转而向辛钤,“太子殿下明断赏罚,只是鄙人想向您讨个恩典……”
燕泽玉疑惑地朝叶涟看去,却只瞧见了对方叩拜下去的后脑勺和披散在身后的,黑发中掺杂着白丝的如瀑长发。
辛钤宣誓主权似的将少年往身边揽了揽,淡淡问道:“何事?”
“鄙人恳请去长乐宫正殿罚跪,勿用劳人看守,自会彻夜明灯。”两个时辰太短,不足以赎清罪孽,只是,黑夜也不足够漫长。
他欠燕澜延的,或许一辈子也还不完。下辈子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说:
别骂我的小玉 他只是被辛钤宠得太娇了 QAQ
第63章 耳鬓厮磨
燕泽玉觉出叶涟语气中的沉寂,抬眼望着青年离开时孤孑的背影,出声将人叫住。
叶涟脚步一顿,回眸朝燕泽玉看过来。
“涟哥哥,你等我一下。”说罢,他拍了拍辛钤环在自己腰际的手,示意男人放开。辛钤垂眸定定看了他半刻,倒底是顺意松开了桎梏的手。
燕泽玉跑到内堂寝殿,从雕花柜子里拿了藏在最深处的工整摆放着的一方木匣子,里面装的是叶涟当初给他的那串属于大哥的染血的剑穗。
叶涟今天提出去长乐宫正殿罚跪,大抵也是因为那儿曾经是大哥的寝宫吧……
他快步从寝殿出来时,叶涟与辛钤还都站在原地,互相没有对视,但各执一方的站位莫名透着股敌对的火药味。
辛钤似乎对叶涟很无好感,每次见面都绷着根紧弦,生怕下一秒就将要崩裂。
燕泽玉担心辛钤又冒无名火让惩罚加重,赶紧提步小跑到叶涟身边,将木匣子塞进对方手中。
“这是?”叶涟询问出口时其实已经隐约有种预感,像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应。
“大哥的剑穗……”果然。
闻言,叶涟没再开口,将木匣子揣进怀里,撩起下垂的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
待叶涟离开,红木雕栏的木门被重新关闭,燕泽玉还是望着门口收不回眼。
“辛钤……你能不能,还是找人去长乐宫正殿看守一下?”
“理由。”辛钤拿眼角斜他,语调不辨情绪。
“涟哥哥今日似乎状态不好,我怕出什么意外……”
辛钤突然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跨步上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趋近于无,燕泽玉没料到对方须臾间的举动,脚步一错,被男人结结实实按在了刷过红漆的承重柱上。
“你、你干嘛?”他突然就结巴了,吱吱呜呜蹦出句苍白的询问。
辛钤指腹重新贴上被按出指痕的皮肤,只是力道相比之前轻了许多,缓慢地揉动着,问出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早上的梅子可合口味?”
奇怪。
燕泽玉直觉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大费周章地把他按柱子上,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问一句早上的梅子好不好吃这么简单。
但不可否认,沾了糖霜的梅子的确可口生津,他还恋恋不舍留了一个到晚上吃。
燕泽玉小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半敛着眉眼去瞧辛钤的表情。
男人情绪虽收敛了,但眼底里震怒时蔓延开的红血丝还隐约可见,眼眶的猩红也未完全褪去,轻慢地眯着凤眼,神色危险——
不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倒像是吐着冰冷信子的毒蛇。
情况不太妙……
燕泽玉屏息往身后的柱子靠了靠,果然,拉开距离后压迫感减轻许多。
谁曾想,这个举动却打草惊蛇了。
辛钤这条狡黠凶狠的黑蛇顺势而动,单手便扣住了他双手手腕,往上一提一按,以一个全然被动的姿势将他完全压在了红柱上。
涔凉的身体靠过来,男人单腿挤进他双腿之间,轻易将他好不容易稳住的重心给弄散了。
身前是男人刚健的胸膛,身后是更加冰冷坚硬的木柱,燕泽玉尝试扭动身体以脱困,却只换来一句嘲弄似的‘小玉别费力气了’。
几番努力无果,大冬天的,反倒把自己累出一身汗,燕泽玉轻喘着气,终于没忍住发作,低喊:“你到底要干嘛啊!就知道欺负人!”只是声线夹杂着几分颤抖,艳红的唇瓣启阖,外强中干的小模样,半点气势也无。
辛钤几乎高了他一个头,又是如此贴近的距离,压迫感让燕泽玉始终半垂着眼不敢与之对视,因此也忽略掉了男人如同野兽盯住猎物的势在必得的危殆的眼神。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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