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均见他奔跑起来,怔在马背上。
——自五年前太子居东宫,行走坐卧便自觉有储君仪态,喜形不露于色。而此刻,他在皑皑白雪中奔跑,氅衣旋开,像一只鸟,狠狠撞入了宗行雍怀中。
“孤还有两个时辰。”
宗行雍仿佛早有预料,张开臂膀一把将人接住。滚烫温度自手心传来,摄政王难得怔忪,听见殷臻在他耳边喘息,呼吸急促:
“你想不想确认,两年前重伤后那一夜,是梦还是……”
殷臻扬起头,眉心痣艳丽。
“真实发生过。”
宗行雍呼吸一窒。
第34章 34
◎他心尖上美人有一张大杀四方的脸◎
天旋地转。
宗行雍二话不说把人拦腰往帐中抱。
迈入帐中时殷臻一顿。
目光长久停在角落。
箱盖掀开, 整整齐齐两套婚服重叠其间,金色小珠串悬挂领口,繁复华丽。跟着主人在关外黄沙中浴血四年, 依然难掩光芒。
宗行雍随口:“好看?”
殷臻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他沉默一会儿, 问:“想看孤穿吗?”
宗行雍喉中涌上难言的渴意。
帐中昏暗, 流淌一地深红。
过于漂亮的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震撼的。
摄政王从前就知道,他心尖上美人有一张大杀四方的脸。
殷臻赤脚, 身披烫金正红婚服,宽大袖袍下探出一截纤细手腕和足踝。乌发如云, 颈项修长, 眼瞳明亮如清水,完完整整倒映出他的影子。
和想象中一样美艳, 一样蛊惑人心。
此人从上到下, 从里至外每一寸, 都有他留下的印记。
宗行雍的眼神几乎是立时变了。
殷臻没有躲。
【……】
“为什么放孤走?”
“本王拦得住你吗?”
宗行雍俯下身, 手抚上他脸侧。混着浓重欲念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如找人护你走, 免得日夜心惊胆战。”
殷臻自榻间仰头, 定定看着他:“孤再问一次。”
“一定要造反?”
宗行雍哼笑一声。
他有时觉得殷臻天真,这样的天真放在别人身上他会觉得愚蠢, 在殷臻身上, 他想呵护, 又想摧毁。
带粗茧的手落在下颔,宗行雍收了力, 殷臻依然吃痛“嘶”了声。
摄政王颇有些漫不经心:“皇位和你, 都会是本王囊中之物。”
他并非自大, 汝南宗氏独子有这个手段, 也有这个能力。他从不将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比起和殷臻合作,发展良性关系,把人和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才是他一以贯之的行事风格。
极短暂的沉默。
殷臻乌发散开,伸手一点点合拢领口,斑驳红痕消失在抬高衣领间,露出明月光晕一般柔和的颈。五官漂亮、明媚、难以抵抗,带着刚从□□中抽身的糜艳。
他笑了:“此后孤做东宫太子,王爷做摄政王,井水不犯河水。”
被满足的男人是很难生气的。
“井水不犯河水?”
摄政王手从他尾椎一路向上,懒洋洋:“太子跟本王睡一觉,就想说这些话?”
殷臻挣脱开他的手,下榻,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衣物。
背后视线如影随形。
即使早有准备殷臻指尖还是颤抖了一下,他眼前发黑,闭了闭眼。
——孤什么都还给他。
有一件算一件,所有孤觉得有亏欠的地方。
殷臻克制着情绪,回过头。
宗行雍依然没有动。
碧绿瞳仁深不见底,神色难以捉摸。
二人隔着一室旖旎对视。
帐内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本王有时觉得你实在胆大。”宗行雍松了松腕关节,姿态像极一只暂时被安抚收拢利爪的虎:
“走之前说这些话,想本王把你留下来?”
殷臻无动于衷:“你留不下孤。”
不止。
一旦回到皇城,宗行雍对他的桎梏将大大降低。摄政王远离朝堂四年多,东山再起需要时间。极短的时间,也够殷臻喘息。
他们将成为彻底的敌人。
殷臻袖中五指攥紧:“再见面孤不会手下留情。”
他知道他成功将宗行雍激怒了。
宗行雍眼中有风暴汇聚,沉沉:“殷臻。”
他靠近了一步。
“王爷最好离孤远一点。”
殷臻手拢袖中,眉眼冷淡至极:“或者王爷想孤动手?”
……
“就这么放人走了?”阙水和宗行雍一道站在寒风中。
他和宗行雍一起长大,深知此人骨子里极强的掌控欲。他会放殷臻走,实在出乎意料。
宗行雍手腕珠串一颗颗朝下拨,他深深凝望马蹄消失的方向,道:“放走而已。”
他放殷臻走,和他放过殷臻,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阙水顿了顿,道:“倘若他有一天站在金銮殿上,兵戎相向——”
“本王等着那一日。”宗行雍道,“他从本王身上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本王期待那一天到来。”
“你会退让?”这才是阙水真正想问的。
摄政王缓缓摇头。
氏族和皇权矛盾由来已久,他若是不举兵,迟早有一天高悬在氏族门第之上那把刀会重重落下。从他的立场,他没有理由不谋反。
三日前阙水问出这句话宗行雍会给出他确切答复,但他忽然想起山洞中殷臻蜷缩在怀中的模样,很勇敢,也很招人疼。所以他没说话。
他了解殷臻,心知他主动是想将一切结束,彻底了结在关外。
也毫不意外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只是……
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
宗行雍回忆起殷臻说这几个字的神情,依旧无法遏制地暴怒。
他站在一望无际枯野荒原上,忽而冷笑出声。
——当真是知道怎么激怒他,每一句话都能精准踩中他死穴。
宗行雍:“篱虫。”
篱虫后脊梁骨升起一阵凉意。
“整顿兵马,收拾完残局。”宗行雍道,“不日归京。”
“庆功宴——”他抵了抵犬齿,阴沉道,“既是太子令本王远走戍边,理应让他操办。”
“本王要一份大礼。”
“让太子看着办。”
夜色漆黑,塞外寒风呼啸过二十七城。
昭示风雨来临前夕。
二十日后,殷臻风尘仆仆抵达皇宫。
大太监黄茂急急跟在他身后,手里揽了一件冬衣:
“殿下,可要先歇一歇……”
朱红宫殿层层叠叠,头顶是四方的天。殷臻脚踩在土地上,没有丝毫停歇:“沐浴更衣,面圣。”
再出来时桓钦候在殿外,表情显而易见的忧虑:“殿下。”
殷臻一边朝外走一边问:“情况如何?”
三月未见,桓钦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他身上。
久未得到回应殷臻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
他和从前似乎有了微妙的差别,眉眼间风情更胜以往,一颦一笑叫人心底直发颤。桓钦艰难地避开眼:“圣上鸿福齐天。”
“孤要听实话。”殷臻道。
桓钦低低:“半年。”
“比孤想象中长。”殷臻淡淡,“两个月够了。”
“殿下想要的,臣都会做到。”桓钦笑了笑,将一方叠成四方的锦帕递给他,“舟车劳顿,臣等殿下面圣完,为殿下接风洗尘。”
殷臻“嗯”了声。
他惯来如此,桓钦并不在意地收回手帕,目送他身影朝前。
华服的青年抬脚跨过太极殿层层玉阶,门口太监一甩拂尘:“太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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