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密答应了她。
在那之后,就连睡觉都一直带着这个荷包。
可现在,要是他们的关系曝光,依着太后对这件事的憎恶,那他们两人必死无疑。这就是陈密明知道“偷盗”的罪名不过是被栽赃陷害,却还是不得不咬牙认下来的原因。
如果他认下这个罪名,进了慎刑司虽然痛苦,却也不至于连累到她。
陈密犹豫的时间不长,在下了决定后,就摘下腰间的荷包交给惊蛰。
惊蛰抓着到手的荷包,笑着说道:“你就不怕我骗你?”
陈密有些留念地看着惊蛰手里的荷包,摇着头说道:“你就算真的要骗我,何必来骗一个荷包?”
他昂着下巴,示意那个荷包里面,根本没什么东西。
惊蛰笑着说道:“既是如此,等你出来后,可莫要忘记我说的话就是。”
等他出来的时候,身后陈密的情绪,已经远比之前要稳定许多。
慧平将门锁上,迟疑地看向惊蛰身后。
“掌司,你要救他?”
他们刚才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外头的人也能听到一些。
惊蛰:“不觉得他很有用?”
慧平:“杂务司的确是缺人,不过,让他来的话……”
惊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抛着手里的荷包。
他和陈密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原本就只是为了诓他这个荷包,根本不是为了利用他做什么。
不过,显然陈密根本不认为惊蛰是为了这个荷包来的,而是觉得他另有目的。
这正是惊蛰想要的结果。
他将荷包收起来,对慧平说道:“走罢,看看廖江,将东西分类得如何。”
刘掌司从陈密屋里搜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直殿监内其他人的东西,只有小部分是陈密情人赠给他的。
廖江看到里头有不少熟悉的东西,跃跃欲试说他能归类出来。
惊蛰就朝姜金明借了世恩,请他们两人一并细查。
在这件事上,倒还真是世恩的拿手好戏。
惊蛰带着慧平回去时,已然看到东西被分类得差不离,只剩下一小堆被丢在一处,显然是还没找到主人的。
世恩叉腰:“好家伙,这可真是雁过拔毛,可有不少东西。”
廖江清点了下,摇着头说道:“少说得有十来个人的东西,这罪名可大了。”
惊蛰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扬眉说道:“如果他真的没有做过,那你们觉得,这些东西,是谁给他塞的?”
廖江断然:“刘富。”
举报陈密的人是他,那陷害的人,肯定也是他。
惊蛰吐了口气:“我也觉得是他。只是,他陷害陈密做什么呢?”他低头打量着地上这些东西,微微蹙眉。
世恩很不明白:“陈密可是在这直殿监内,与他关系最好的人之一。”
虽然这个最好,看着也很不牢靠,可比起与他假情假意,根本不交心的其他人来说,刘富和陈密算是亲密。
惊蛰听到世恩这话,蹙眉沉思片刻,缓声说道:“倘若,正是因为陈密和刘富的关系不错,再加上,他们又是同进同出的室友,所以,他才正要陷害陈密?”
在世恩和廖江还没反应过来时,与惊蛰曾一起住过一年多的慧平恍然大悟,拍着膝盖说道:“我懂了!”
世恩:“你懂了,然后呢?”
这说话说一半,是什么坏毛病?
慧平急切地说着:“陈密肯定不小心撞破了刘富的隐秘。而且,一定是那种,陈密看到了,却根本没意识到的那种!”
惊蛰颔首,这正是他的猜测。
刘富和陈密都在刘掌司的手底下做事,同进同出的时间多,不然一直孤僻的陈密,也不会和刘富走得近。
虽算不得朋友,却也非常熟悉。
陈密一定是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看到了刘富不愿意被外人知道的隐秘。
而这件事,必定会威胁到刘富的生命,亦或者地位。
哪怕刘富能确定,陈密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却还是先下手为强,想要将陈密给送进去。
诬陷陈密偷盗,是一个看起来繁琐,实施起来却不难的借口。
陈密做事谨慎,想要在短时间内编织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铲除他可不容易,在系统的告知下,惊蛰才知道,他这段对食关系维持了好几年,却从来都没被刘富发现过。
这何等的小心。
这样小心翼翼的人,在这么短时间内,想要做实这件事,就必须是一个非常简单粗暴,非常干脆利落的理由。
证据确凿,摆在眼前。
就算想要辩解,也是无能为力。
刘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就算掌印太监想要兜着他,届时,刘掌司定会坚持慎刑司的选择。
是了,刘富陷害陈密这件事,刘掌司必定心知肚明。
不然,刘富何以说动刘掌司出面?
……必定是,陈密撞破的秘密,不仅关乎刘富,也与刘掌司有关!
世恩忽而说道:“可这不对。陈密既然如此谨慎,就算刘富是他同屋的人,可放这么多东西进去,陈密回来肯定会发现吧。”
惊蛰沉声:“所以,偷放东西这件事,必定就发生在今天上午,陈密离开屋舍后,刘富放进去的。”
今日上午放的脏物,午前抓的人。
惊蛰看向世恩:“世恩,有件事需要劳烦你,你且问问,这些东西的失主,可还记得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
世恩点头,笑着说道:“这事我熟。”
对于嘴皮子贼溜的他来说,这简直是小事一桩。
而后,惊蛰看向廖江,轻声说道:“慧平一直跟着我身边,太明显了。你另让人,去盯着刘富身边常跟着那两个小内侍,最好连他们每日的行径,都抓得清楚些。”
廖江听到这里,已然对惊蛰的猜测有了大致的轮廓。
刘富身为二等太监,想要做下这样的事,肯定不会是自己亲力亲为去偷窃东西,那最可能联系到的自然是他身边的那两个小内侍,这听起来很顺理成章。
只是说这么说,还没确定前,再多的猜测也是无用。
这不能一蹴而就,廖江等人将东西归置一起,唯独留着那些找不出主人的东西。
廖江迟疑地看着这团东西,心里有种奇怪的猜想,说不定这些东西的主人,才是陈密死活都不肯说的原因。
而后,他又看向惊蛰。
“掌印,似乎非常信重你。”
惊蛰:“何以见得?”
廖江:“他将这些赃物,全部都交给了你,清点后也没有记录,要是你从中做点什么手脚,那这件事岂不就会发生许多变化?”
惊蛰挑眉,在廖江说破前,他对这件事并无太多的感觉……每次碰见掌印太监,他瞧着都是非常好说话。
这个人给惊蛰的感觉也正是如此。
惊蛰没从他身上察觉到任何恶意,甚至午后与他交谈时,总觉得他的心情并没有面上那么糟糕,反倒是有些奇怪的愉悦。
“掌印是个怎样的人?”惊蛰问。
杂务司因着司内的特性,与其他几个司都有接触,亦有不少事情,要报给掌印。
光说他最近,就已经见了掌印七八次了。
廖江当初跟在江怀的身边,肯定看到,知道更多的事情。
廖江:“看着和蔼可亲,实则很有原则,一旦触碰到,就是雷霆之怒。”
这样的人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却偏偏是最不好说话的那一类人。
正因为如此,廖江才觉得掌印太监对惊蛰颇有不同。
掌印太监那时候分明已经决定将人扭送慎刑司,却因为惊蛰说话轻易改变了主意。
惊蛰敛眉,若有所思。
夜色渐深,几人并没有在惊蛰屋里停留多久,很快就都道别离去。
惊蛰看着这堆停留在他屋里的东西,弯下腰来,挑拣着那堆寻不到主人的物品,再从怀里掏出那个紫色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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