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鱼巴掌糊过小孩脑袋,揉了揉,站起来的时忽然头晕眼花。
方雾见状立马几步跨进去将人扶住。
“不省心的,你起来慢点!”
陶青鱼看向几个抱住自己腰的小孩,手又戳了戳刚刚扶着的袋子。
“小爹爹,屋里的米哪儿来的?”
“能哪来的?孟婶拿来的。”
“怎么收人家的……”
“我还不知道。”方雾没好气道,“人家这不是看重你,不然谁单独跑来送这些个东西。”
“以后若成亲了,让着点人可知道?”
陶青鱼抿了抿干燥得起皮的唇,也不顾嘴角的刺痛,笑着道:“小爹爹啊,你这梦可美。”
方雾弹了他个脑瓜崩。
“没大没小。”
“快些出去,别在这儿吵着你爹。”
“吵着才好呢,小爹爹你平常跟他多说说话。我听周大夫说有的人虽然动不了,但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多说说,没准儿哪天就醒了。”
方雾脸上笑容一敛,抓着陶青鱼手臂的手收紧。
“真的?”
“真的。”
上辈子不是没听过植物人苏醒的事儿,事在人为。
而且他小爹爹总得有个盼头,不然后面那么长的日子,他怕人熬不下去。
方雾慢慢松开陶青鱼的手。
如离枝的银杏叶一样游移不定的目光缓缓落定。
“好,我多说说。”
几个小的抱着陶青鱼,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大伯。
那他们以后天天来说!
……
不出意外,陶家今儿院子里的事儿迅速传至整个村里。
次日。
秦竹在家用过早饭,避开自家爷爷直奔陶家。
“小方叔,小鱼在不在!”
方雾看他蹦蹦跶跶像一只小兔子,乖巧可人。“他在,竹哥儿进来吧。”
小黄从灶屋跑出来,见是熟悉的人,卷曲的小尾巴立马摇晃起来。
秦竹将它一把抱起,叫了几个长辈直奔陶青鱼屋里。
“小鱼?”
“小鱼小鱼!”
陶青鱼给木海里换了水,朗声朝外道:“后院儿!”
秦竹将小黄一放,几下跑进后头,张开手冲着陶青鱼奔去。
陶青鱼如临大敌。“你别来,我身上脏。”
“小鱼~”
陶青鱼无奈看又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手指弯曲,用指骨抵了抵他的脑袋。“有事?”
“小鱼你要嫁人了?”
“谁跟你说的。”陶青鱼想将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无奈手刚刚摸了木盆,有些脏。
“村子里都在说,而且我看见了,方夫子来你家了。”抱够了,秦竹瘪了瘪嘴松手。
“小鱼,你怎么又瘦了。”
“养得回来,没事。”
秦竹看陶青鱼将大木盆里的金鱼都捞了出来,欢喜地伸手去摸。
“这一窝好好看。”
金鱼不能在外面多待,小盆里太挤了氧气不够容易死。
陶青鱼一边重新将鱼放进木海,一边将最好的几条挑出来。他手指滑过细细的鳞片,感受手中鱼儿的鲜活。
“那你说拿出去能卖上价吗?”
“你要卖?!”
“这些鱼你养了十几年的!”
“放心,不卖完。能卖上价吗?”
秦竹手指落在水面轻颤,鱼儿不怕人,还跑过来乞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富贵人家都有专人养金鱼,不缺这么一两尾。”
好的一尾金鱼真就是万里挑一,极重品相。
陶青鱼上辈子就有养鱼的爱好,这辈子正好是个卖鱼的,所以干脆也捡起了这爱好。
十几年下来,一代代选育,他自认为能拿得出手的就几尾。
说卖鱼只是突然脑中蹦出来这个念头。
他从没在鸣水县见过金鱼,也不知道别家的鱼是个什么样子。像秦竹说的,富贵人家也不缺好鱼。
陶青鱼心里的火扑哧一下就灭了。
“算了,先养着吧。”
将鱼收拾好,陶青鱼又拿上菜篮子出门。秦竹跟上,顺手抱走了小黄。
到自家屋子后头的菜地里,陶青鱼忽然停下步子。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秦竹嘀咕:“哪能变脸这么快的。”
他捏着狗爪子左顾右盼,心虚摆在了脸上。
陶青鱼逮住小黄的后脖子往自己臂弯一放。“不打算说?”
秦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乱瞥。“哎呀!有什么好说的。”
陶青鱼戳了戳秦竹额头道:“你成亲的事儿还不是事儿?”
“周家说定在正月初六就定在正月初六。谁家刚提亲没多久,又订了这么近的日子成亲。”
换陶青鱼自己他是不在意,但这个时代这么着急的成亲,摆明了哥儿不受重视。
秦竹是他发小,可不得为他着急。
小黄攀着陶青鱼肩膀,被他充满怒气的声音吓得耳朵成了飞机耳。
陶青鱼手掌将它脑袋一盖,蹲下身来一只手砍菜。
那白菜梆子被他砍得嚓嚓作响,一刀一个。
秦竹见他生气,眼眶唰的一下红了。
他蹲下来,脑袋埋在膝盖上哽咽道:“谁跟你说是周家定的日子。”
“难不成还能是……”陶青鱼唇瓣一合,牙齿轻轻压住。
是了,秦竹有个那样的爷爷。
刚一想通,就听秦竹含着哭腔道:“周家选了日子送过来让我家选,阿爷却愣是添了个上面没有的。”
“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明明周家自己说了后面的日子更好,但偏偏呜……”
说着说着,哭包子就委屈上了。
陶青鱼哪里知道这是戳了人家心窝子,也怪不得秦竹不愿意说。
他将小黄还给他,看秦竹直接把狗子当帕子,擦得人毛都粘在一起了。
陶青鱼摸摸哥儿脑袋哄。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安慰道:“好在周令宜还是为你考虑的。那一家子是和善人家,你也喜欢他,以后应当不会受苦。”
“不哭了行吗?”
“没、没哭了。”秦竹最后往小黄背上蹭了蹭,抬起沾了毛的脸。
陶青鱼将他脸上的黄毛捏着扔掉,嫌弃道:“虽然小黄也洗澡,抱抱就算了。用来擦脸你也不嫌脏。”
“小黄不脏。”哥儿傻笑。
得了,还是好哄得很。凡事不挂心,小哥儿定是个长命百岁的。
“行行行,不脏。”陶青鱼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又转身去砍菜。
“白菜放地里又不会烂,砍这么多也吃不完呀。”秦竹就哭了会儿,眼睛鼻子红彤彤的,更像兔子了。
“不吃,送人。”
“送我啊?”
陶青鱼将白菜捡起放篮子,下巴扬了扬:“想吃自己砍。”
“嘿嘿,小鱼你真好。”
“小恩小惠就把你哄住了。”
十几斤的篮子,陶青鱼单手提得稳当。看矮了自己半个脑袋的小哥儿,他道:“我等会儿要出去还银子,你回家还是待我家?”
“回家,我爷这几天看我看得严。”说起这个,秦竹蔫头巴脑,走一步踢一下地上的草。
“等我忙完这一阵,带你出去玩儿。”
秦竹摇头:“阿爷说一直到嫁人前都不能出门。”
陶青鱼一听,手上的白菜被他甩得差点掉地上。他咬着牙,忍了又忍。
什么老封.建!
“小鱼你手酸了?我帮你啊。”小哥儿傻兮兮地伸出一只手帮忙扶着,另一只手上还抱着湿漉漉的狗崽子。
陶青鱼:“算了,看周令宜那性子,以后应该能带着你玩儿不少。”
秦竹脸一红,咧嘴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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