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一声亲在赵亭唇边,小小声,但清脆,听在赵亭耳边尤为响亮。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锐利的目光停滞一瞬,很快回神:“你做什么?”四下张望、左右张看,离得远一些的暗卫仆从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背过身,不禁低声呵斥:“还在外面……怎如此孟浪?!”
啾啾几声,陆延陵拿赵亭的脸当字画似地盖章,亲得赵亭欲言又止,最终是一个字也挤不出,随他去了。
“我吃味呢。”陆延陵揽住赵亭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解释:“我瞧那萧望月同你语气亲昵,竟还想质问我是你什么人——她以什么立场质问?在我失去记忆的几年里,你们曾共同经历过什么,像她那样的,男男女女,还有多少个?你瞧,哪怕你们其实没什么逾越之举,我还是吃味。”
赵亭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哄好。
“你说金灵凤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有意造反,自己拿神兵做噱头不好?还是说挂羊头卖狗肉,实则想将武林收为己用……可这一关关下来,只剩那么十几二十人。亦或者,他的目的是将这群江湖人一网打尽?为何?莫非有血海深仇?那他背后的萧氏为什么支持他?啧啧,想不通。”
“便不想了。”
“好奇呀,心里痒。”
“金灵凤和中原武林没有仇恨。”
“你知道多少?快与我说说。”
二人边说边施展轻功飞入山巅,逐渐远离武斗厮杀的后山。
***
三日后,千人厮杀结束,抬出将近两百具尸体,重伤者多达三百人,胜出百人无一不是江湖中的佼佼者。
入围百人,有早已成年者,有出身名门正派者,凭此番一举成名,还有来历不明者,内功高深,而观其身法,诡奇残忍,不似中原路数。
这百人修整一日,迅速进入第二关的‘揭榜挂帅’。
除了自身榜上内容,其余一概不知,亦一概不限条件。
自萧望月发现赵亭另有所爱,便一直试图探出其身份,陆延陵因此不再出门。赵亭也几乎足不出户,留在院子里陪同陆延陵。
但外界消息,他们是一个没漏。
第二关开始当日,就有十几份‘榜上内容’递到二人手里。
“杀人?杀死犯了十几起奸.淫案的采花贼,此人每月中旬会在城西乌雀巷巷尾屠户的家里住三天。”陆延陵拿过赵亭手里的纸来看,“带回被佘山山匪拦路抢劫的银钱,救回被拐带的孩子,毁掉拐卖良家妇女的云雨阁……都是些行侠仗义的任务,看着没什么问题。”
他抬头问:“其中有没有蹊跷?”
赵亭:“派人去查过,都是确实存在的恶人、恶事。”
陆延陵皱眉嘀咕:“越来越琢磨不透金灵凤的想法……”忽地想起件事,“要不谈一谈萧望月的口风?”
赵亭不为所动:“别看她好似为情所困,实则心性坚韧,要不然萧家也不会选她作为插.进江湖的棋子。萧家和金灵凤的合作关系不一定牢固,对了,暗卫查出入围的百人里混进魔教之人,还有易容过的西域高手陈福。”
陆延陵支颐研究信件,随口说道:“不是很意外。”
赵亭眉不动、眼一凝,不动声色:“你料中了?”
“屡次袭击你的人出自魔教,说明卷土重来,但需要一个广而告之的契机,那么眼下最适合的契机除了试剑大会魁首还有什么?另一则,武林与朝廷互相渗透,西域一带诸国与中原屡有摩擦、关系紧张,朝廷对他们防备甚深。西域势力想渗透朝廷,最好的路子便是从中原武林入手,而神剑山庄的崛起,同时试剑大会的口号也打得响亮,哪能不心动?更何况,这些时日,各路人马齐聚此地,突然出现一伙带西域口音、着西域服装的人,怎么不引人注目?”陆延陵抬眼,“而且,我昨日瞧见了一个熟人。”
赵亭:“谁?”
陆延陵:“庄晓云。”
赵亭蓦地一顿,抬头看向他,半晌才问:“我记得自带你回来,你便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
陆延陵:“黎儿认识。当时我和黎儿在客栈二楼,不经意间瞧见乔装打扮过的庄晓云和西域高手交谈,叫黎儿认了出来。”他露出戏谑的笑,“小世子,您的蓝颜知己弃您而去,另择良木去了。”
赵亭:“身边人跟久了,养肥了胃口,难免生出异心。”他重恢复冷静,对于跟随三年忠心耿耿的庄晓云的背叛,显得毫不在意。“处置了便是。”
陆延陵双手交叉撑住下巴,“听闻他对你情深似海,且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赵亭:“担心他报复你?”
陆延陵不屑地笑:“我既做下招仇恨的事,便不怕他人寻仇。”
赵亭:“所以你当初为何要屠尽他全家?”
陆延陵静默半晌,“庄家也算不得无辜,从一小小商贩开始,便与江湖人紧密联系,短短几年间攫取大量财富,而与之敌对的商贩,无论大小,皆遭不测。因着出手大方,连名门大派也给面子,怎么看都算半个江湖人。算计他人、又被他人算计,也是江湖恩怨江湖了。”说到此,他笑得挺愉悦:“说不准,数年前的我是替天行道。”
赵亭:“从哪知道的这些?”
陆延陵:“知道我和庄晓云的恩怨后便开始打探。”
赵亭:“哪来的耳目、人手?”
陆延陵笑道:“我也算半个丐帮弟子啊。”
赵亭定定望他,陆延陵避也不避,二人之间的氛围由轻松转为僵凝,似乎有某种平静的东西即将被撕破,好在下一刻幕僚的到来打破局面。
“我先去办事。”赵亭走到门槛又回身,背着光,脸上笼着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陆延陵,你也想要那柄神兵吗?”
陆延陵不答反问:“你呢?你想要吗?”
赵亭声音清冷如玉石:“不要。”
陆延陵:“那我也是不要的。”
赵亭:“你恨这个武林吗?他们曾围剿你,对你赶尽杀绝,下手狠辣,你有没有想过报仇?”他还想问是否怪他、恨他,但话及嘴边,说不出来,怕听到不愿意听的、也怕轻易看透陆延陵的谎话。
陆延陵倒是坦荡:“成王败寇,输就是输。观我从前行事,似乎也没给人留后路。”
“是吗?”赵亭低喃,分得清陆延陵没撒谎。“或许是我从前把你想得太狭隘。”
他这数年总在思考陆延陵想要什么,当年为何勾结魔教掀起一场围剿武林的阴谋,起初以为是野心。
可陆延陵本就年少成名,不出意外,未来十年内必担任衡山派掌门,更有可能拿下论剑大会的魁首,成为号令武林之人,一样能实现他的野心,何必走武林对立面的捷径?
于是他又猜,或许是仇恨。
江湖的恩怨情仇虽老套但经久不衰,只要杀人就一定会被寻仇、被杀,也许陆延陵也有一个血腥沉重的悲惨身世,但追根溯源查下去却发现他身世普通,没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疑惑如野草丛生,便回到最初关于陆延陵的野心的猜测,却总有想不通的地方。
***
东方鱼肚白时,经历一夜厮杀的江湖人一身风尘地回来,有人脸色灰败,有人拎着战利品,虽疲惫但不掩兴奋。
出去百人,回来六十七人,仅五十人入围至第三关。
这几十人先去登记名册,然后休息,睡了一大觉再醒来,梳洗完毕,同自己人交流一番,再被请到早已备好的宴席上。
山庄主厅犹如一座小型宫殿,足以容纳上千人。
现在就有两三百人坐上席位,婢女仆从穿梭人群,或倒酒水、或上新菜。
金灵凤在主位演说一番激动人心的话语,萧望月挂着完美的笑容,从容地立定在他身旁,而那些门派代表则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陆延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里观察,发现入围的五十人里,除却西域一派约莫五六人、魔教一派约莫七.八人,剩下都来自七门六派以及三大世家里的青年才俊,分别代表武林南北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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