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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年底,袁大将军如期归朝。
江从鱼一大早出门与袁骞他们会合,按照楼远钧的授意混进迎接队伍里出城。只不过江从鱼才和袁骞他们说了一会的话,就被楼远钧派人来喊了过去,说是让江从鱼坐到车中去陪着说说话。
袁骞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江从鱼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从鱼也不好那么放肆,只能在坐上那宽敞舒适的御驾后埋怨楼远钧:“我这次又没有拿秋猎头名,怎么好坐你车里?”
楼远钧握着他的手说道:“这不是挺好吗?所有人都知道就算你没拿头名这位置也是你的。”
江从鱼不是第一次被楼远钧这么光明正大握着手了,却还是担心旁人会察觉他们在车中这么十指交握。
真是甜蜜的烦恼!
御驾一路出了城,江从鱼的注意力转到了车外。
今日帝王要出行,虽不至于肃清所有道路,但御驾所到之处几乎都严阵以待,沿途百姓只能远远地看上载着皇帝的车驾一眼。
像那种拦着御驾告状的事,在这种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发生的。
江从鱼看了一会便觉没趣,转头对楼远钧说道:“若是我每次出行外头都是这样的,肯定会觉得世上没有穷人了。”
那些能来到近前一瞻圣颜的都是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可不就给人一种人人都十分富裕的感觉吗?当然,说是离得近,那也是被禁军隔开老远,只能依稀瞧见车上人的侧颜。
楼远钧道:“所以我更习惯微服出行。”
这次之所以摆出仪仗来,只是展示他这个皇帝以及朝廷对袁大将军的看重而已。
袁大将军现在执掌着整个大魏的半数兵马,掌控着北方边境的安危。
如今北狄人不敢南下犯边,正是慑于袁大将军的存在——他不仅能把原本散沙般的边军凝聚在一起,还打造出了一支能深入草原追击的骑兵。
谁要敢不遵守自己签下的和约,他就能派人去把对方老巢端了来个杀鸡儆猴。
在许多草原部族眼里,袁大将军都是极为可怕的杀神,属于能止儿夜啼的那种传说级煞星。
江从鱼对这位大将军也是十分敬佩的,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往袁大将军所在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旌旗猎猎,士兵的甲胄连成一片银色海洋,在日光下闪着寒光。为首的袁大将军已经下马,腰间悬着跟了他许多年的佩剑,整个人透着股带着血腥气的慑人气势。
江从鱼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没有从楼远钧身边退开半步。
他的余光扫向旁边的楼远钧,楼远钧脸上仍是带着笑,脚步仿佛演练过千万遍般纹丝不乱,上前数步迎上在阶前朝他行礼的袁大将军。
楼远钧紧握住袁大将军的手,说出的话也是恳切至极:“袁将军这些年辛苦了,朕已命人备上好酒好菜为袁将军接风洗尘。待明日修整过后,我们再到太祖山陵前告慰先祖。”
袁大将军感受到眼前的年轻帝王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之辈,朗笑着说道:“谢陛下厚爱。”
他与楼远钧相互客气了几句,俨然一副明君良将喜相逢的热烈场景。
等双方都觉得差不多了,袁大将军的目光才转到江从鱼身上,问道:“这便是永宁侯吗?”
江从鱼积极应答:“对的,我叫江从鱼!”他好奇地追问,“您也认识我爹吗?”
每个见到他以后这样打量他的人,几乎都和他爹称得上是故交。
袁大将军道:“算不得认识,只是在回朝觐见先皇时远远见过两回而已,你与他倒是不太相像。”
他与江清泓第一次见面,便知道他们是不能有任何交情的,只能在一些事情上默契地打配合。唯有一点朝中的事都不掺和,他才能好好地坐在大将军的位置上守好北疆。
江清泓显然也深知这一点,私底下连半句话都没与他说过,但江清泓起复以后边军的军饷与抚恤便不那么缺斤少两了。
袁大将军正是趁此良机成功给了北狄一次重创,打得北狄人缩回了千里之外的王庭去,这才赢来了北线这些年难得的安宁太平。
对江清泓那能按住先皇以及底下那群蠢驴不拖后腿的本事,袁大将军还是颇为佩服的。
他当时也就是不常回京师,要是他常驻京师,说不准没几个月就忍不住提剑把那些蠢驴全杀了。
出于这几分对江清泓的佩服,袁大将军对江从鱼的态度和善得很。
江从鱼向来是最能顺杆爬的,察觉袁大将军对自己相当友善,一下子就没了见到当世名将的拘谨,热情地把袁骞也来了的消息告诉袁大将军。
还转头给袁大将军指出袁骞他们所在的位置。
袁骞他们一直缀在不远处看这场君臣叙话,冷不丁被江从鱼点名都有些紧张。
袁骞看着那有些陌生的高大身影,难得地生出几分局促来。他努力挺直背脊朝袁大将军喊道:“爹。”
袁大将军几年不回一次家,见到这个幼子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手把手地教导他了。
此时见袁骞已经长得英武俊朗,袁大将军心中欣慰不已。
他当年投军从戎,不就是为了给儿孙后代打出安稳太平的日子来吗?
袁大将军张手给了袁骞一个熊抱,哈哈笑道:“我儿都长这么高了。”
一行人当夜便暂留北郊欢聚宴饮。
江从鱼多喝了几杯,想出去如厕,与楼远钧说了一声便走了。
他麻溜把喝下去的酒都还归天地,正洗着手呢,就感觉有人从背后靠近自己。
江从鱼警惕地躲开背后人的袭击,转头想看看是谁想对自己下手,定睛一瞧,登时由怒转喜:“你这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姿仪极俊,笑容与江从鱼一样灿烂。他张手给了江从鱼一个大大的拥抱,解释道:“我去北边采药遇到了你武师父受袁大将军之托外出寻医,便随他入军中当了个军医。”
江从鱼说道:“那你做什么鬼鬼祟祟想偷袭我?”
对方笑容更盛:“见你一个人出来,就想试试你的警惕心还在不在。”
原来这人乃是老神医的徒弟,叫陵游,自老神医仙逝后便常年在外当游医,时常为了采一种药草横跨大江南北。
江从鱼与陵游相识好些年,也就在老神医病重那会儿与他经常待在一起,后头都是时不时收到陵游的信或者托人捎来的稀奇古怪的礼物。
比如他在游历之处就地取材新搓的药丸子,许多功效一听就让人浑身难受,江从鱼大多都收着没用。
乍见故友,江从鱼心里头欢喜极了,拉着陵游聊起他这次北上都碰上了啥事。
一时都忘了里头还热热闹闹地办着接风宴。
第79章
江从鱼一去不回,楼远钧很快察觉了,可惜他与袁大将军都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没道理半路退场去寻江从鱼。
江从鱼这人半路遇到个不认得的人都能聊上半天,在外头耽搁一会也很正常。
楼远钧找了个空隙让李内侍出去寻人。
李内侍走出去找了一会,只见江从鱼与人坐在廊下说话,手边还摆着茶水点心,看着很有些要在月下畅谈的架势。
再一看,那人是个脸生的,虽做军医打扮,气度却相当不凡,像是哪家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弟,举手投足间俱是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江从鱼与对方相处起来不像是初相识,两人挨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瞧着亲昵得很。
李内侍心里打了个突,边走近边清咳着提醒。
江从鱼正把手申给陵游把脉呢,听到这声提醒后抬头看去,一下子看见了神色有些古怪的李内侍。
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啥,他忘了自己该坐在楼远钧身边参加这场接风宴来着。
说实话,除了与袁大将军说话还挺有趣之外,他觉得这样的宴会没什么意思。
尤其他身上只有个没有实职的虚爵,与其他人说不到一块去,所以吃饱以后便只能听他们在那高来高去。
江从鱼觉得自己回不回去都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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