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年轻就瞎折腾。”崔墨将谢樽拎回了屋里,训斥道。
“崔爷爷。”谢樽这会看上去倒是老实了不少。
“躺好。”
屋内有些昏暗,婉婉机灵地去点亮了床榻边的烛火,路过陆景渊时,她脚步僵硬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忽悠了陆景渊一般。
婉婉抬起头对陆景渊甜甜一笑,然后一溜烟跑到了崔墨旁边缩好偷偷打量着陆景渊。
陆景渊自然是看到婉婉的举动了,他心底谈不上生气或是其他,对方防备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实属正常,甚至他会因此高看她一眼。
另一边躺在床上头晕眼花的谢樽可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刚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状态尚好,但这会出去溜了一圈,又觉得自己浑身哪哪都不痛快了。
崔墨拆了谢樽肩上裹着的细布,随着动作,伤口又渗出了血。
谢樽抓紧床铺脸色发白,面上却依旧是带着笑的。
细布拆除后,狰狞的创口露了出来,凹凸斑驳的伤口上结了一层黑褐色的痂,痂覆盖得并不完整,裂块般的血痂之间还可以看到深红色的血肉。
崔墨换好药,又给谢樽裹上了干净的白布。
“还算没伤到筋骨,养好了便好,否则你那把剑可以拾掇拾掇拿去买了。”
“主要是内伤,每日的药必须足量,切不能缺斤短两。”
谢樽一一应下,半句多余的都不敢说,生怕被多念叨几句。
只是那些告诫忌讳表面上听得认真,实际上几乎都是左耳进右耳便出了,一点未过心。
伤口处理好后,崔墨便带着婉婉走了,走时婉婉哭丧着脸,谢樽在他们走出门后悄悄听了一耳朵,似是婉婉玩闹了半天,今日医书还半点没背。
虽说谢樽身体强健,但终归伤情不轻,清醒了许久也开始昏昏欲睡,没一会就靠在床上睡着了。
留在房中一直无人注意的的陆景渊见状把刚才点上的烛火熄了,悄悄地出了房。
日光渐凉,陆景渊端着熬好的药推开房门,搬了凳子坐在谢樽床边。
谢樽还没醒,即使睡着,他的脸上也不见几分血色。
陆景渊沉默地看着他,手上慢慢搅着刚倒出来还滚烫着的汤药。
“在想我为什么救你吧?”谢樽忽然出声,眼睛也随之睁开,其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刚睡醒时的迷茫。
陆景渊看着谢樽,瓷勺撞击碗壁的声音停了下来。
“谢大哥先前说的买卖,不知报酬几何?”
“陆景渊,你相信我吗?”谢樽没有直接回答,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都为你卧床不起了,你可别说你不信我啊。”谢樽笑着说。
“信。”
陆景渊并未说谎,至少在他发现可疑之前确实如此。
“我不过一个游历四方的侠客罢了,行侠仗义,当仁不让。”谢樽一本正经道。
“况且陛下有恩于天下人,天下人结草衔环以报,岂非常理?”谢樽撑着床铺微微坐起来了些。
看着谢樽,陆景渊眼神闪烁,嘴角挂上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应道:“嗯。”
谢樽看着陆景渊,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了药碗,将其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虽然看着潇洒,但谢樽知道自己的喉咙和胃已经拧成了一团,若说他平生最恨什么,那必属汤药。
“这谷中没有蜜饯,我便去寻了脆桃。”陆景渊把桃子拿出来递给了谢樽。
“啊?正合我意,多谢。”
陆景渊虽然没有过多表露,但谢樽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氛已经和缓了许多。
桃子已经清洗干净,一口咬下,清甜微酸的桃汁就溢满口中,把苦涩的药味驱散了不少。
“你可想好了之后怎么办。”谢边吃边问。
“前往岳阳,隐姓埋名吧。”
闻言,谢樽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不去广陵了?”
之前这还骗他要躲去广陵。
“……抱歉,先前情况所限。”陆景渊说道。
眼前之人虽然心软,但性格里多少有些恶劣。
“你既要去岳阳,那过些时候我送你吧,这些日子你就先安心呆在这。”谢樽又道。
依照陆景渊的意思把他送到岳阳,这桩事便算了了。
然后还要回去哄哄师父……
谢樽使劲啃了一口桃子,桃肉在嘴里被咬的嘎吱作响,被碾碎了千百遍。
谷中人休息的很早,刚过亥时谷中就已经没几盏烛火了。
夏日的晴夜月色如水,谢樽漫步在谷中,被寒露和青草的气息包裹,草地上的淡粉色小花已经合起了花瓣,明日太阳升起时才会再次绽放。
他刚从崔墨屋里出来,拿了两瓶新药,这药倒是与这次的伤无关。
谢樽有头痛的毛病,这头痛找不到缘由,时常来的没什么征兆,崔墨为他专门配了药丸,能缓解一二。
除了拿药,两人商量好了陆景渊的事。
陆景渊不宜在谷中久留,待自己伤好些便带他离开。
谢樽白天睡了许久,此时没有睡意,便趁着月色清凉在这谷中闲逛,走着走着就到了陆景渊屋前,他想了想,轻轻推开了房门。
陆景渊已经睡下,团成一团缩在床榻靠墙的一侧,月光顺着未关的窗户倾泻而下照亮了屋中一角。
许是睡不安稳,陆景渊手脚都露在外面,床上的被子被揉成一团,借着月光,谢樽看见他裸露的极脚踝和手腕上都起了细小的疙瘩。
谢樽心底一动,上前为他掖了掖被脚,又走到窗前把窗户关拢了些,只留下一线月光投在床前。
“好梦。”谢樽小声说完便出了门,关门的声音即使在夜里也微不可闻。
转又是十天过去,谢樽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崔墨还是不许他随意走动,但谢樽并不是什么多能坐得住的性子,况且谷中消息闭塞,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必须出谷。
清晨,谢樽拿了剑,趁着谷中众人未醒,雾气尚浓时悄悄出了谷。
青崖谷离长安不远,就算没有马匹,谢樽也在午时到了长安城郊,只是身体多少还是有些不堪重负。
谢樽抱着希望去了新柳客栈,但是并未得到桃叶的消息。
客栈中人来人往,谢樽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听着周围人闲聊的话题。
第8章
这些天长安周围的气氛已经轻松很多,不过进出城门依旧有严格的盘查,听说范守阳弑君,联合长安诸卫谋反,与玄焰军鏖战数日。结果双方损失惨重,范守阳身死,齐王也受了重伤。
而与齐王一样前来勤君的安西将军萧云楼不治身亡,安西大军此时由副将萧云停带领,驻扎在了凉州。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陆擎洲谋反之事少有人知,大多只是迷迷蒙蒙略知一二,而他为了洗脱谋反之名煞费苦心,众人也在他的血腥手段下三缄其口。
“听说荆国公在荆州听闻陛下身死,怒急攻心吐血昏迷,一醒过来就召集各方世家,说要北上讨伐逆贼!”
“荆国公?荆国公这时候怎会在在荆州?”
“听说是老国公重病便回去探望,没想到正好避了一场劫难。”
“可是范守阳已被齐王诛杀,荆国公带兵北上岂不是……”
这人言未尽,但众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听说昭元太子好像逃到荆州去了,此时正在荆国公府上。”有人小声道。
客栈内为之一静,然后众人闻言颇有默契的一同嚯了一声。
“那倒算师出有名。”
而谢樽没忍住,一口茶喷差点了出来。
昭元太子便是陆景渊,在传闻之中这位太子选贤任能,仁善有为,荆国公不知道去哪找了个假太子来拉大旗,倒也能为自己的野心遮掩一二。
谢樽又在此处闲坐了一会儿,见那些人渐渐说得离谱,便结账走了。
离开新柳客栈后,谢樽又跑了几个地方,其他消息不好说,但荆国公要带兵北上的消息应是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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