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秦铎也心中也感动,在边关苦寒之地保家卫国的将士,秦铎也一直是敬佩的,也会给予他们最高的尊重。
他连忙弯下腰,搀住蔺栖元的胳膊,“蔺将军,快起来。”
这时候秦玄枵的脑子才有一点回笼,但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还是摸不着头脑,就在这二人身边轻轻咳了一声,茫然地语气飘忽,“二位......这是做什么呢......”
蔺栖元瞬间回头,又跪在秦玄枵身前,掷地有声道:“陛下!文大人方才杀敌所使的,正是失传的长野军术!末将此生已没有他求,只希望可以让长野军重现于世!末将斗胆恳请陛下指派文大人做军中教官,教导将士们重新学习长野军训练与杀敌之法!”
秦玄枵脑子还在神游,而这边,秦铎也听了蔺栖元的话,却忽然沉下声音,“什么失传?”
声音中带着蕴藏在平静之下的几不可察的微怒。
秦玄枵听着,身子下意识僵住了。
完了,生气了。
“啊,文大人,您难道不知道?”蔺栖元见他这么问,想了想,说,“也是,您那时可能还小,二十多年前,那老皇帝在位时,忌惮长野军远在背地有不臣之心,断了送往北疆的粮草。”
蔺家与上一任皇帝有血海深仇,故而蔺栖元提起时,带着恨意和怒火,“彼时胡人大肆进犯,长野军驻守二城,被朝廷背刺,在他们身后的军队,接到朝廷下发的圣旨,退守三百余里。前线断了粮草和军火,长野军独自守着孤城,严寒霜冻,没有吃食,没有援军......他们死战至最后一人,砍卷了最后一把钢刀......弹尽粮绝,全军......殉城......”
咔嚓!
秦铎也硬生生将手中薄刀都刀柄捏成了两段,手背上青筋暴起。
死畜牲!
老子怎么没早重生些年岁,一刀送这货色上路!
秦铎也眼中闪过愤怒的神情,秦玄枵乖巧的像个鹌鹑一样站在一边,在对方的威压中,一句话不敢说。
直到秦铎也缓缓平复了呼吸,秦玄枵才冒头,有些不确定地提议,“不如,我们先回宫?”
秦铎也的眉目低压,是真的被气狠了,沉默地点点头,自顾自登上了马车。
秦玄枵也紧跟其后,周围玄衣卫拔掉了马车上的箭矢,启程回宫。
回宫的一路上,秦玄枵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脊背笔直,坐在秦铎也身边,双手乖巧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睛丝毫不敢乱飘,只是盯着手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秦铎也在林中不遗余力地厮杀了一场,又被气得肝火猛涨,此时有些累了,倚靠在一边的木制横栏上,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回了宫中,蔺栖元近乎迫切地跪求秦玄枵让秦铎也去校场,秦玄枵的目光这才敢落在秦铎也的身上。
“......你.......要去吗?”秦玄枵在脑中搜刮良久,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期期艾艾地询问秦铎也。
秦铎也点点头。
他必须要去校场中巡视一圈,他这一路回来,已经将长野军覆灭一事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
往事已不可追,他今日便随蔺栖元去军中看看,如今的军队是如何训练的。
秦铎也便对秦玄枵说:“今日便只去看一眼罢,已正午了,回来还要处理刺客的事情。”
“那......我与你同去,可以吗?”秦玄枵小心翼翼地问秦铎也。
他原本除了和秦铎也私下里呆在一起的时间自称“我”之外,在有他人在时,都自称“朕”,但如今秦玄枵一点也不敢再这么自称了。
“走吧。”秦铎也道。
他们一行人便不进宫中落脚,而是直接转去宫外的校场。
秦铎也跟着蔺栖元进了校场,秦玄枵没跟他们一起进去。
他得一个人缓缓,缓缓。
万一呢,万一呢?
是吧,虽然秦玄枵万分确定那就是秦铎也,但是秦铎也自己没承认啊!
只要他们没明说,那就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是!
只要他没承认!
秦玄枵站在校场的门口,左右踱步,他走来走去,蹲下身又站起来,甚至焦虑身手去扣校场门口石砖缝隙里已枯了的小草。
一根一根揪秃了。
秦玄枵甚至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再站起来的时候,看见秦铎也和蔺栖元出了校场,蔺栖元就留在军营中,秦铎也向他走来。
秦玄枵又听见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他紧张地整个手都紧紧握起来。
万一呢......万一呢......
只要秦铎也没应下,万一呢!
在他犹豫的时候,秦铎也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递给他,随口说:“正午有些热,你帮我拿着。”
秦玄枵接过衣服,忽然脑子一热,他脱口而出,一下子没忍住,叫出了那个名字。
“秦铎也。”
秦铎也没注意,也许是有些放松,他听见自己的名字,直接应声,回眸问道:“嗯?怎么了?”
然后看见了秦玄枵惊恐的目光。
“......啊。”秦铎也反应过来。
刚刚他叫我什么?
秦铎也:“......”
秦玄枵:“.........”
秦铎也:“.............”
长久的沉默之后,秦铎也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找补的话。
忽然大氅落在地上。
秦玄枵一转身,掉头就跑。
第79章 跑什么!
“......?”
啊。
秦铎也看着秦玄枵仓皇转头逃跑的背影,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跑什么?
秦铎也茫然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件大氅,伸了伸手,看见秦玄枵身影已跑远了,狼狈的、僵硬的、惊慌失措的、手忙脚乱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什么反应?
啊?跑什么?
就算这种怪力乱神的灵异事件发生了,那顶多震惊怀疑不可置信......他跑什么?
秦铎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嗯,很正常。
他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嘶,有点痛。
然后将整张脸埋在手心里,搓了搓。
脸都还在呀。
还是有皮的——没发生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精怪被叫破身份后,立刻显现出本身形态的样子,要么白骨森森要么血淋淋,而他现在,全身从上到下,还是个人样子呀。
被人戳破了要隐藏的身份,那要跑不也是他跑吗!
秦玄枵堂堂一国之君,转身就跑是不是有点太不稳重了?
怎么,朕的重生,这么不能被后世的人接受吗?
其实方才漫长的沉默中,秦铎也大脑飞速运转,他在想要不要当做没听清那句称呼,糊弄过去,可是一对上秦玄枵的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就是笃定了自己的身份,而叫破,只是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只不过是将其彻底敲定的最后一判据。
罢了,那便不解释了。
他就是成烈帝秦铎也。
那咋了?
秦铎也手臂上搭着大氅,慢慢沿着官路向宫中走去。
看起来秦玄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且回宫看看,跟人将情况说开了吧。
而另一边,秦玄枵哐地一声推开含章殿的大门,步履匆匆地冲进殿中,勾弘扬候在殿边,只觉得眼前有个影子唰地一下过去了。
“......陛下?”勾弘扬茫然念叨了一声。
“滚出去。”秦玄枵丢下一句话。
“诶......?诶,好嘞。”勾弘扬摸不着头脑,但这位爷惯来喜怒无常,总管太监从来不把斥责放在心上,心态很平,麻溜滚了出去,出去之前,非常贴心地清空了殿内侍者,最后给皇帝陛下关好了门。
殿内瞬间寂静下来,秦玄枵一头把自己埋在寝具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两眼一闭,像是死了。
死了有一会之后,他猛地坐起来,发冠被被子带着扯掉了,头发凌乱,双目空洞,呆呆地坐在床上。
然后,他双手抱住脑袋,哀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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