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虎(36)
“回陛下,齐嘉昭再次要求看望皇后、安德皇子和素问世子。”
皇帝皱着眉,喝茶漱了口,“你告诉他,皇后还在将养不宜见人。三日后朕会明人带着素问去见他一面。见完素问马上回封地,一刻不许耽误。”
“是。臣这就去回复。”
皇帝点点头,看了一眼福顺儿,“你去青林宫把人带到勤政殿偏殿安置了。朕要他继续担任宫内行走的职务。省的他在女人堆儿里招蜂引蝶的。”
福顺儿前脚出去办事,礼部侍郎孙延寿后脚就来了。
“怎么,芝桃都嫁出去了,还不满意。”皇帝笑着。
孙延寿叩谢道,“陛下说笑了,陛下的赐婚是极好的。老臣一家子都感念天恩。镇南都督人品口碑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是老臣高攀了。”
“呵呵还同朕说什么客套话,今日你来何事。”
“陛下,选妃大典的日子也过去许久了,老臣来问问陛下的意思。如果有个合心的人选,老臣马上安排封妃的事宜。现在后宫皇后娘娘还在调养身体不宜操劳,六王爷又去南镇赐婚,这一来一往就要耽误个三五个月。所以老臣想着礼部来操办最为合适。”
皇帝点点头,回想了一下选妃大典上数十位佳人的容貌。叹息道,“今年六王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来诸多容貌绝丽的佳人。只是朕并非贪恋美色的昏君啊。”
孙延寿急忙说,“陛下言重了,自古以来妇貌妇德妇工妇行都是君王选妃时必须考虑的范畴。六王殿下一直都忧心皇家子嗣的问题。所以尽心竭力为陛下寻找合适的女子,也是苦心一片啊。还望陛下谅解。”
“哦,看来朕还真是错怪了六弟。可惜了他一走就是三五月,看不到朕册封后妃了。”
孙延寿看了看皇帝的表情,问道,“那陛下的意思?”
“后妃不宜过多,才能稳住后宫安定祥和的局面。况且朕和皇后也有了安德,其他子嗣也都会有的。爱卿不必忧心。至于今年后宫里添置的人选,三人即可。朕也不想耗费太多人力物力修葺宫殿。”
孙延寿问道,“那是哪三位佳丽呢?”
“吏部常侍常琴之妹常佳仁,兵部侍郎乔简之的妻妹魏南山和……嗯,奉天候的长女萧肃容吧。”
“啊……这……”孙延寿深感意外。
“怎么,朕的爱好很奇特吗?孙老这么震惊。”
“臣失态了,陛下。常佳仁容貌尚可,其余二人样貌平平妇工一般。这倒还在其次,臣听闻常氏五岁就习剑术,十二三岁就随江湖闲人外出游历。性格更是爱憎分明,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这……陛下,后宫规矩众多,臣怕常氏不肯安分守己坏了规矩啊。”
皇帝点了点头,“孙老分析的有理。只不过朕与这常氏自幼就认识,姑娘品行还是不错的。后宫规矩众多,时日长了也就会了。至于魏氏虽然容貌不济好在贤惠良善不争不抢,萧氏一手琵琶谈的甚好。就这么定吧。”
“那位分呢。”
“常氏封丽妃,赐永合宫。魏氏封锦昭仪,萧氏封肃美人,锦绣宫冷清得很,让凝香昭仪慢慢□□二人宫规吧。”
“是,老臣这就着手去办。”
用完午膳,皇帝午睡后醒来就见一人直挺挺的跪在勤政殿的锦榻之下。福顺儿上前将皇帝的衣冠袍带理顺后就退出了门外。
殿内就剩下两人,皇帝看着那人就忍不住叹气。
“朕都不为难你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你还要朕如何对你。”
玉蓉跪的有些腿疼,直视皇帝说道,“陛下,臣腿疼了,可以站起来吗。”
皇帝忙穿靴下来,一把将人搀扶起来。许是跪的久了,猛的起身玉蓉瞬间眼前一黑,皇帝将人揽在怀里,抱到御案后的锦榻上坐好。焦急喊着,“福顺儿拿参汤来。”
福顺儿一听赶忙去御膳房要来了参汤。刚进屋里就听人说,“皇帝你自重。”福顺儿手抖了抖,差点将参汤撒到地上。一路走来并未抬头,恭敬的将参汤放到御案上。又听皇帝吩咐,“再去把榆林郡供来的蜜瓜拿来,最好用冰块积过的。天气热了,朕和行走要吃。”
福顺儿应了赶忙一路小跑儿去御膳房亲自准备。
等人走远了,玉蓉将刚被皇帝脱下的靴子又穿上,一只手还推据着皇帝靠过来的胸膛。定了一下心神,想到此人一向如此恶质。便正色警告,“陛下,臣不是您的妃嫔也不是您的禁脔。臣是宫内行走,还请陛下礼遇臣子。不可再行僭越之事。不然臣立死阶下以正视听。”
皇帝微微笑着,拉过玉蓉的手,细细揉搓着,“爱卿严重了,你是朕的兄长也是朕的臣子。虽然朕以前因为仇恨蒙蔽心智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但是今后朕一定好好待你。况且君臣情意深重抵足而眠的事情也很正常。你又何必如此抵触。除非……呵呵除非你并不将朕当做皇帝当做弟弟。”
玉蓉有些心乱,眼神躲过皇帝探视的神色,只是跪在锦榻下,将手缓缓抽回。“陛下要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去偏殿候着吧。还有臣能分清楚自己是谁,您又是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皇帝玩性又起。
等福顺儿捧着一盘冰积蜜瓜回来的时候,勤政殿就剩下皇帝一人。
“去给他端到偏殿。朕这个皇兄从小就爱吃蜜瓜。时令水果糕点也都要备齐。对了宫内行走的官服也给他做两身儿。白玉冠他不喜欢就不用再戴了。从此后,他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不可以去后宫。”
“是。奴才领旨。”福顺儿开始摸不准皇帝脾气了。
此后两人都住在勤政殿,饮食起居倒也互不干涉。皇帝时不时的用些政事来询问玉蓉,玉蓉也都给出了中肯的建议。这一日皇帝让人将素问领了来。玉蓉走进内殿的时候就看见皇帝怀里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少年。那少年长得稍似皇后,雌雄莫辩的年纪却分外的清秀俊美。
皇帝见到人进来了,将素问放下,指着玉蓉说,“这是朕的兄长,也是朕的行走。”
素问平淡的看着玉蓉,躬身施礼道,“素问见过行走大人。”
“你是素问?”玉蓉眯着眼仔细观瞧,怪不得长相与皇后颇为相似,尤其是那双剪水瞳。只是这小小年纪礼数周全,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皇帝笑着说,“你还是第一次见到素问吧。你下大牢的时候,素问就留在宫中了,以后就是安德皇子的伴读了。今日他父亲来了,在皇后出阁前的府邸等他。你带着素问去见见吧。明日他就启程回封地了。”
玉蓉淡然回答,“好。”领着素问坐着福顺儿给准备好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去了齐嘉氏族的老宅。
到了地方,玉蓉抱着素问下车,他第一次来齐嘉的老宅。以前都是锦兰在豫北侯的陪同下进宫去找他的。古朴有些简陋的门庭也实在看不出先皇对豫北侯一族的重视。
府里老早就恭候宫里来人了,齐嘉昭在中堂特意备下酒菜,见到玉蓉领着素问进来,激动的站了起来。素问到底是少年人心思,见到父亲便飞也似的跑过去,抱着大哭起来。
齐嘉昭有些焦虑,“素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素问使劲儿摇头,边哭边说,“素问想娘亲和父亲了。”随即抬起小脸儿四处找寻,并未见到李氏。齐嘉昭用袖子给素问擦了擦泪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总是掉眼泪。你母亲还在封地呢。这次来她给你带了几件亲手做的外褂和两双虎头鞋。不过,”齐嘉昭仔细打量着素问的身高,“你小子长得快啊,估计着你母亲又要从新做了。”
素问摇摇头,赶紧说,“娘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以后都不要给素问做衣服了。陛下待素问很好。吃穿用度都跟皇子们一样。您让娘亲别担忧。素问会照顾好自己的。”
齐嘉昭眼圈一红,感叹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许久才想起来,宫里的使者还晾在一旁。抬眼就看见那张春花晓月妖艳异常的脸,他赶紧请玉蓉落座。“使者快快请坐,今日劳烦您把犬子送来相见。日后还需要使者多多照拂犬子。”
玉蓉笑道,“好说,齐嘉大人何必见外。好歹以前我和皇后也是故交。跟豫北侯更是感情深厚。”
齐嘉咧嘴一笑,分外难堪,这个人还在记恨齐嘉一族背信弃义吧。“先皇……”
“玉蓉先干为敬,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不然让有心人听到就是大罪了。毕竟我刚从死牢出来可不想再回去了。”
齐嘉有些无奈道,“你听说豫北侯的事儿了?”
玉蓉点点头,到了第二杯酒泼在地上,“都是因为我求情,才让老侯爷殒命半途啊。等我有时间就去祭拜。现在还不是时候。”
齐嘉看了看乖巧吃菜的素问,也不再言语,只是喝着闷酒。宴席草草结束,父子俩难得的享受短暂的天伦之乐。玉蓉也不催促,他晓得两人一别,再见面不知是何时了。素问如此乖巧懂事,今日应该跟他的父亲多多相处。直到月上中天,玉蓉才带着睡着的素问回到马车上,临行时齐嘉昭反复请求,希望玉蓉如果有能力就护得素问平安即可。
第46章 半夜遇刺
自从先皇开始就废除了宵禁,夜晚的集市也有很多人做交易。宫里的马车为了尽快回去复命,直接走了皇城中的小路,穿过运河边的功德坊的时候。暗夜里想起了嘈杂的打斗声,半睡半醒的玉蓉掀开帘子只看到月光下刀影闪动,侍卫们与数条黑衣人厮打起来。
他瞬间清醒许多,一把将还在熟睡的素问抱在怀里。素问渐渐清醒看着紧张的玉蓉问道,“行走大人,外面怎么了,我们回宫了吗?”
玉蓉赶紧捂住孩子的嘴,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素问闪烁着晶亮的眼睛点点头。一片血雾将马车帘子染个通透,一个侍卫的头掉了进来。玉蓉一把捂住素问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半卷的帘子。一把晶亮的刀片探了进来,随即一个黑衣人将马车帘斩断,看见里面一大一小两人。低声问,“阁下可是哥舒忆隆,吾等受人之托前来搭救。”
玉蓉心念一转放开了素问,让他捂住耳朵在车内不要下来。随后他跟着黑衣人下了马车,小声说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黑衣人赶紧说,“离开你就知道了,现在御林军很快就要赶到了。赶紧走吧。”
玉蓉点点头,附身将身边侍卫身上插得刀□□,鲜血四溅。随后远处传来马蹄声,想是皇帝的御林军到了。黑衣人二话不说拉着玉蓉的胳膊就要跑,玉蓉冷笑一声,一刀砍向黑衣人后背,那人猝不及防被砍了一刀。回手对着玉蓉胸口就是一掌,玉蓉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疼痛难忍,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皇帝听说玉蓉的马车遭到贼人袭击,马上从萧美人的宫中跑出来,心里暗骂,这个罪人总是搅和他的好事,上次是与圣妃大婚,这次又是正跟萧美人缠绵。
玉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见到了喝了鸩酒七窍流血的静蓉皇贵妃,战马前身首异处的温克旭,土埋半截的王福海,被一剑惯胸的刘全,口吐鲜血还在喋喋不休的余世存,还有燕山府君苍白冰冷的尸体,八王枯瘦焦黑的手爪,皇后那未满月还在血泊中爬行的婴儿。这些人的脸或怨恨或恶毒或不甘,一张张交替出现。
渐渐桃林的眉眼清晰起来,巧笑倩兮的站在青林宫里,指着一旁的翠竹说着什么,紧接着桃林化作一堆血海疯狂的吞噬了整个青林宫,那些埋在土下的残破肢体统统破土而出,向着玉蓉爬过来。玉蓉挣扎着,转身要跑,却发现身后是那堵厚实的墙壁,墙壁上刻满了已死之人的名字。那些名字张牙舞爪的缠上了他。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