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问流光，何时似芳华(9)
蓦地，贺兰重光无意看到水中倒影，两边的树枝在摇晃，立刻收好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对身后大声道:“有夜袭！”
话音未落，树上就有黑衣人跳下，因有多人守夜，给了其他人准备的时间，倏忽间，大家打作一团。
贺兰重光被围困在水边，沈澈他们都在离水边较远的地方被拖住，这次没人能帮自己了，贺兰重光利用自己的优势，干脆飞身到水面，利用轻功稳稳站在水草上。
水上战斗，轻功不好还真不行，那几个黑衣人到了水面上，一边保持平衡，一边攻击贺兰重光，贺兰重光闪躲挡避及时，那黑衣人倒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贺兰重光一个翻身跳跃间，一封信纸不小心飘出，贺兰重光回身想抓住，有一黑衣人看到机会，剑尖直指向这边，贺兰重光虽然成功捞回信纸，腰间却也被锋利剑身划了一下。
贺兰重光捂住伤口闷哼一声，抬腿一脚将那人踢下水。
那边洛溱看到这一幕，三两下使出全力摆脱面前的人，片刻之间到达贺兰重光这边，与贺兰重光一同将剩余人解决掉，然后带着贺兰重光返回岸边。
“你怎么样？”洛溱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有心却能听出语气中分明带了些焦急。
“没事，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了。”贺兰重光很少受伤，当下疼的嘴唇都白了，却又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
洛溱没再说什么，利索地撕下里衣一角，缠上贺兰重光腰间，一板一眼，规规矩矩，没有丝毫逾越地动作。
“多谢。”贺兰重光再次道谢。
洛溱把贺兰重光安置好，确认不会有人过来，又再次转身进入战局。
贺兰重光静静坐在一旁胡思乱想，还好信纸没丢……还有，听那天机公子说句话还真不容易。
这次因早有准备，除了贺兰重光，其他人都无伤亡。
三大门派的长辈礼节性地过来问候了一下，便走开了。赵逸声，沈澈他们都是受伤习惯了的，贺兰重光腰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从外看看起来不太严重，贺兰重光也说没事，两人也放下心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等贺兰重光昏沉沉到醒来时，发现大家都已准备妥当准备再启程了。
“醒了，给。”洛溱把食物和水递到贺兰重光面前。
贺兰重光只觉得头有些晕，腰上伤口有点疼，迷迷糊糊喝了点水，对着洛溱拿的食物摇了摇头，也没奇怪洛溱怎么不在天机山庄的人那边待着，跑自己这来了。
洛溱见他摇头便不在勉强，收好东西，顺便解释道:“你武功太差了，沈澈让我跟着你。”他没说是自己申请来的，沈澈原本是叫的游萧然。
贺兰重光慢慢站起来，随意点头，想:说得一点也不委婉。
☆、留仙不复若朝露
十六
又一日，路遇了两次埋伏，众人也终于抵达了留仙谷。
入谷口乍一看郁郁葱葱，花草繁茂，仔细看却能发现这些植物全是白蛇根草，曼陀罗之类含剧毒的植物。
一行人行进十分小心谨慎，就怕生不注意惹上这些毒物。使用长兵器的人被沈澈安排在前面开路，尽量剔除阻碍。
洛溱走在贺兰重光前面，手腕一翻，麈尾拂尘甩出，准确勾住一株黑色曼陀罗，将其连根拔起，然后远远丢开。
黑色曼陀罗是所有曼陀罗中毒性最强的，甚至只要靠近便会使警惕不高的人产生幻觉。
留仙谷，处处充满危机，留仙，可不是就要将神仙也留下来么。
洛溱一路上一直这么照顾贺兰重光，贺兰重光道谢，洛溱也不理人，贺兰重光要做什么，总是洛溱先代劳了。渐渐的，贺兰重光也觉得没意思了，加上本身受了伤，加上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昏沉沉的，也不舒服，便懒得再管，安然地享受着尊贵七王爷的待遇。
往里走了许久，谷中未见一人，倒是毒物多了许多，谷中不再只有植物，甚至发现了稀有剧毒动物。
一路走来，大家都渐渐从最初的轻松轻松，慢慢变为疲惫狼狈了。留仙谷不愧为当初四大门派之一，它的老巢可不那么好闯。
“尔等小辈，辱我派清白，杀害我二谷主，扣押我弟子，如今还敢找上门来了，简直不知好歹！”突然，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从谷中更深处破空而来，足以将人耳膜震得生疼。
众人不禁紧张起来，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一切小心为上。等回音散去，那声音都没再出现，却仍不敢放松警惕。
“我等此行只想要个说法，还望灵骨前辈出来一见。不然，我们只有硬闯了！”沈澈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喊话，哪怕撕破脸皮，沈澈依然称灵骨一声前辈。
灵骨乃留仙谷谷主，现如今年岁老矣，是故常年待在谷中坐镇，少有外出，但不可否认，灵骨也曾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老前辈了。
“灵骨，我们几个还在这呢！叫谁小辈！是你们谋害盟主在先，后又设伏伤我弟子，证据确凿，容不得你诡辩！”青苍剑门六长显然也是个脾气不好的，混了内力向谷中吼去。
凌云道长闻言皱眉，却只负手而立没说话。
“阿弥陀佛，清者自清，灵骨，你又何须回避。”司空大师叹声道。
那雄浑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们几个现在在这装什么清高！我留仙谷作为四大门派之一，向来拥护沈擎苍，从未做过苟且之事，无须我再解释。你们受伤的弟子倒的确是我派人伤的，你们自己管教不严，我自当帮你们出手了。”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复又起，徒添了几分苍凉，“如今，我留仙谷名声已坏，谷内弟子死的死，一些被你们扣押受难，剩下的我也已遣散了，就当我灵骨年轻时杀过太多人，如今便是报应了吧，哈哈哈……”众人闻言沉默，对此各怀心思。
“你们中还有皇室的人吧，”贺兰重光闻言抬头，听那声音继续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积极，真是同仇敌忾为武林盟主报仇？竟然连皇室也来插一脚，呵，不过都是为了那什子惊虹刀吧，仅仅一个传言，你们便如此沉不住气，连见都没见过，就相信这刀真能让你们武霸天下？简直笑话，就是真出世了，也轮不到你们来取，真当逐虹令好对付？我留仙谷与逐虹令无关联，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只可惜了，留仙谷竟成了你们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声音消失。
一番话听下来，所有人都面色各异，有人被戳破了心事，难堪。有人才了解真相，恍然大悟……像贺兰重光便属于第二种。
原来，纵使飘摇江湖也同朝廷一样，不过一个是为权力金钱，一个为名器武学，所有人都一样，可以为了欲望达成共识，结成伙伴，也可以为此不顾一切，相互残杀。
贺兰重光觉得有些好笑，人人都想得到的惊虹刀就在自己身上，但却人人都没认出来，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却想着拿它称霸天下，多讽刺。
游萧然与六长老一直黑着脸，赵逸声见状也收敛了表情，沉默不语。
少林以司空大师为首的皆闭眼竟念起经来。
天机山庄的弟子们有些还震惊，凌云长老仍淡然如常。
洛溱没有反应，观察到贺兰重光似笑非笑地扯了笑嘴角，眼神几不可闻地闪动了一下。
沈澈也好似突然间才醒悟过来，纵使他们这段时间做的一切，不过是徒然，甚至毫无意义，闭眼仰头道:“众位，辛苦了，回去吧……”
这次是由青苍剑门的人走在最前面，他们最先走，然后是少林，再接着为天机山庄，最后的是沈澈，贺兰重光，还有洛溱。
“小七，我应该听你的话的，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我被父亲的去世蒙蔽了脑子，一心想着报仇，现在留仙谷真的没了，但是，我是不是做错了……”沈澈有些痛苦道。
“沈哥……”贺兰重光想安慰几句，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生亦何欢死何惧
十七
返程的途上氛围显然不比来时，只听得不轻不重地脚步声，一时间显得异常沉闷。
直到一行人中兀然出现的惊叫声，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已倒地身亡，不过倏忽，又一个人倒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众人来不及反应，只怔愣地观察着这一切。
蓦地，四周齐刷刷地冒出许多手持利器的蒙面人，不似上次的偷袭，这次，是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些人周身气息都不弱，跟上次的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不但出手狠辣，且训练有素。
沈澈，洛溱几人率先反应过来，不自觉的将贺兰重光护在身后。贺兰重光感觉到眼皮一跳，完了，准要出事。
“你们是谁派来的！？不会又是留仙谷的吧！那灵骨老头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言而无信，只会耍这种阴招。”只听得青苍剑门六长老一人愤怒的说话声。
那群蒙面人对他的话闻若未闻，丝毫不予理睬。
众人这时见状不对，又暂时暗自聚拢，其余的还摸不着边儿，目前还是保命比较重要。双方对峙，看似谁也不想先出手，就在众人以为还会僵持下去时，那群蒙面人却有动作了。
一时间，厮杀场面愈演愈烈，但能明显看出，蒙面人这边占绝对优势！
贺兰重光他们这边受到蒙面人围击最为猛烈，沈澈洛溱二人不解，却也没时间作他想，连他们俩应付起来都不容易。
贺兰重光用上轻功一边躲，时不时回击一两下，心下确是明白的，相必这些人也是为了惊虹刀来的吧，看样子，他们还找准了目标就是自己，不然不可能目标这么明确找上他们这边，看来也不是像之前灵骨说的那样，所有人都不识惊虹吧。
贺兰重光轻功再好，也寡不敌众，加上身上有伤，又是一剑刺来，堪堪避过要害，却也被划过手臂，比腰上那道更深，鲜血迸溅。
惊虹刀被贺兰重光握在手中，也沾上一点鲜血，瞬时，虹光乍泄，流光溢彩的刀身上纹路浮现，其中又以赤色最为耀眼。
打斗的众人不禁停下动作，皆震惊地望向这边。
蒙面人似乎更着急了，出手越发迅速，招招致命。
贺兰重光也懒得去看众人的反应了，光用想的都知道，他们一定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惊虹刀就在身边，却未发觉？是后悔？还是恼怒？
众人出发点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其余人不说，对于那天机山庄贺兰重光还未觉出类似其余人的目的，不知是隐藏太深或是真无此心，无论哪一种，都十分可怕。
只希望沈澈不要误会了才好，虽然没对他说实话，但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真心在帮他找杀父仇人的。赵逸声又会怎样？觉得自己骗了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凶手？……
贺兰重光突然什么也不愿去想了，是怎样就怎样吧，惊虹刀绽出光芒后，贺兰重光感觉到一股不似自己的力量，却又真实的存在在自己身上，刚才对付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蒙面人，现在竟感觉仍有余力？这就是惊虹刀的力量？果真可怕，若是哪个武功比自己高的人得到，确是不可想象……
贺兰重光脑子里在飞速运转，手上动作也不停，隐隐若有行云流水之势，连手臂上，腰上的伤都不怎么感觉到了。
只是贺兰重光没空看到，沈澈赵逸声的惊讶，眼底却有担忧。三大门派确是由震惊转为贪婪，也不管蒙面人了，皆往这边靠拢，只有天机山庄的人被凌云长老下令不准动作。
贺兰重光的实力他们也早已看到了，如今他的表现不得不让他们想到，这绝对就是惊虹刀所给予他的力量。
洛溱不顾凌云长老的阻拦，站在贺兰重光这边，持着他的麈尾拂尘面向众人。
“洛溱，回来！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凌云长老见劝阻无用，第一次厉声吼了起来。
“你知道的，我从未胡闹过。”洛溱仿佛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多么令人吃惊，面上仍是淡淡，没有丝毫多余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