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戏精(3)
小侯爷的脸蹭地热了,被子里呆不下去,不得不又探出脑袋。嘭!刚好结结实实吃了一记打。
“嗷,好疼!!”孟玄云吱哇乱叫,还得拼命护住被子里的皇上,“祖母!祖母!求求您先别动手,听孙儿说啊!”
老太太的拐杖虽来势汹汹,到底年纪摆在那里,孟小侯爷一个男子完全承受得住,按他的经验故意叫得凄惨一些,只是想叫老太太心疼罢了。
果然老太太一听他杀猪般的叫唤,手里的拐杖没再抡上去。
老太太暴躁地跺了跺脚:“想说什么?快说!!”
“祖母,我、我这也是为了咱家好,中途出了点岔子就成这样了。”
皇帝陛下在被子里躺着,孟小侯爷可不敢胡乱说话,他只希望祖母能明白他话语中的深意,因为再没有人比老太太更懂孟家家规了。
孟氏真正流传下来的家规,除了要后代低调做人,还有另外半句话,绝不能做出违背天地良心、伤天害理之事,故而孟小侯爷一直以来,都未真正伤害过谁,唯独这次出了意外。
“……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太太狐疑地望着孙子。
这一看之下,猛然觉出了不妥,孟玄云身板才多大,怎么盖了被子却、却……如此大一团?
老太太怒火中烧,又一拐抡了上去:“好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敢说是为了咱们家,被窝里藏人,你当老婆子的眼睛是瞎的吗!”
孟玄云唯恐她把被子掀了,趴着一动不动把身下的赵铮捂得死死的,抬头道:“祖母,不关他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硬抢了他!”
“他?”老太太的拐杖落在半空。
“对,他、他原是家住在城北的一个读书人。祖母,您知道读书人最在乎名声了,若是被您看见,他一定不想活了,求祖母高抬贵手吧!”
孟小侯爷是个戏精,谎话随口就来,还真别说,老太太对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很有几分好感,多少有些同情被子里的人。
看这情形,被子底下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老太太顿时歇了要去拉扯的心思,恨声道:“你还知读书人最在乎名声,怎么倒祸害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以为必是嫡孙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自然要讨个说法。
孟玄云讨好地道:“祖母,您最通情达理了,我这样躺着什么都办不成,不如您先出去,我自会处理好的。”
老太太一瞪眼:“不许你再欺负人家!”
孟玄云心里苦,算起来被欺负的明明是他啊,嘴上还得不停地保证:“我一定规规矩矩把人送出府,向他谢罪,任他处置,他处置完了,我再回来祖母这边领罚……”
的确是该如此,老太太不耐地道:“那你还磨磨唧唧地干啥?还不快起来——臭小子,可不准再动人一根汗毛!”
“祖母……”
孟玄云可怜兮兮望着老太太,又瞥了一眼被子,欲言又止。
老太太瞬间明白了,恨不得自插双目,赶紧出了屋替嫡孙把门关上,又把周遭下人都撵得远远的。
孟玄云还没来及舒口气,赵铮被捂久了难免气闷,稍微动了动手臂,孟玄云一个激灵迅速弹起,他还压着皇上呢!
“皇上,臣真不是有意的!”
孟玄云哭丧着脸滚下床跪好,老太太姑且算是劝走了,最大的麻烦还没解决呢。
赵铮倒是不慌不忙,先从榻上坐起,眼睛瞟向地上凌乱的衣物。
孟玄云眼皮一跳,膝行着过去把满地衣服都拾起来,堆到赵铮手边。他就醒过来时身上草草披了件里衣,可也不敢抢在皇帝前头整理。
然而衣物都近在咫尺了,赵铮却岿然不动。
“皇、皇上?”
小侯爷不得已小声提醒,他还怕老太太再杀个回马枪呢。
赵铮应了一声,仍是未有任何动作。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向小侯爷。
孟玄云心想,皇上这般盯着他做甚,莫非盯着就能穿上衣服了?
……
等等。
小侯爷忽然之间懂了,皇上这架势,该不会是在等着他伺候吧?
孟玄云斗胆道:“皇上,要不臣、臣为您更衣?”
赵铮立马张开了双臂。
唉,真是倒霉,被上了还要做牛做马……孟玄云忍不住暗骂自己的愚蠢,而皇上,他是绝对不敢骂的。
小侯爷在孟府,虽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如何穿衣还是会的,就是要为皇上穿衣有些惶恐。
内心深处,他并不想再触碰龙体,可是帮人穿衣,挨挨蹭蹭免不了,有种诡异的错觉,不是他抱着皇上就是皇上抱着他。
小侯爷努力摈弃一切杂念,埋头捣鼓了一阵,不止一次把皇上两条手臂塞进同一只袖子,好容易穿上了,衣服也是皱巴巴,皇上比他高了半头,贵族子弟们的衣裳都是比照着身形做的,小侯爷房里也找不到能让皇上替换的其他衣物了,只好就这样皱着。
为皇上整理衣领的时候,皇上目不转睛望着他,小侯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又无法遏制地想起滚在一起耳鬓厮磨的时候,他似乎还环过皇上的脖子……
“小侯爷,好了吗?”
皇帝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问了一句,灼热的气息吹得孟玄云耳根泛红。
“快、快好了。”
孟玄云也理得差不多了,心颤颤地把手放下来。
衣服这就算穿好了,还得束上腰带,孟玄云拿的这腰带上头还有他的一排牙印,抱着赵铮的腰窸窸窣窣忙活了许久,他不会系丝绦,这扣那扣的样式搅得他心烦,小侯爷随便打了个坚实的结,配上他的牙印,可谓独一无二了。
至于头发,他更不敢替皇上打理,赵铮也没为难他,寻了根发带,随意绑了一下。
总算收拾停当了,孟玄云胡乱往自己身上披了件外衫,套好裤子,轻声道:“皇上,臣这儿实在不大方便,可否准臣先送您回宫……臣就在逍遥侯府待着,哪儿都不会去,更不会跑,您可以慢慢收拾臣。”
赵铮点头,他虽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孟小侯爷说,可这屋子的确不是谈话之地,外头老太太还守着呢。
孟玄云翻出一个锥帽,上头罩了黑纱,递给赵铮:“皇上,可用此物遮挡。”
赵铮微微垂首,孟玄云识趣地为他戴好锥帽,领他出屋。
☆、第 4 章
孟老太太就在不远处搬了张凳子虎视眈眈守着,眼见孟玄云出来了,驻着拐的手就发痒,再一看孟玄云身边戴着黑纱这人,老太太生生忍住了,眼下还不是教训孙子的时候,老太太起身,一脸歉意道:“老身的孙儿实在顽劣,对不住阁下,老身替他赔不是了。”
老太太没半点犹豫就要跪。赵铮论身份完全受得起,仍虚扶了她一下。
“老夫人,这中间诸多曲折。再者,此事与老夫人并无关系,不必如此。”
老太太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听这波澜不惊的语气,真不愧是读书人,她连道了几声谢,眼角余光一扫穿得乱七八糟的孙子,恨不得一拐棍抡过去,个糟心的兔崽子,连这么好的人都祸害,脑子被驴踢了吗!
老太太在人前还算克制,浑然不觉一国之君就在眼前,主动让了道出来,任孟玄云把人送走。
孟府下人大约提前受了告诫,没谁敢不长眼跟着小侯爷,一路上可谓畅行无阻。
皇帝不能走后门,孟玄云硬着头皮带赵铮出了正门,这才想起手忙脚乱的,竟忘记备车了,他打算沿途叫辆马车,走了几步却发现,府外早已空空荡荡,不相干的人都被提前清走,离孟府十丈远的距离跪了一溜整齐的黑衣侍卫,皇帝惯用的内侍夏林春夏公公一身常服,在一顶不起眼的青衣小轿前等着。
孟玄云明白,接下去怕是轮不到他亲自把人送回宫了。
“皇上……”
孟玄云想说,您走好,最好一回宫就把啥都忘得精光。
赵铮笑:“小侯爷,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朕说?”
孟玄云一缩脖子:“没,都是臣一个人的错。”
赵铮道:“这件事改日再谈。你不是要对朕负责吗,那就先想清楚要如何负责。朕回头问起可别说不出来。”
孟玄云:“……”
赵铮本已打算要上轿了,似乎想起什么,又特意折回来道:“朕差点忘了小侯爷最爱演戏,记性也不太好。若是朕这一走,小侯爷就把什么都忘得精光怎么办?不若给朕留下件信物吧。”
孟玄云完全没料到做皇上的也会自说自话,在他毫无防备、甚至不明白皇上到底在讲什么天书之时,赵铮龙爪一探,扯走了早就看好的,小侯爷挂在腰间的一枚玉锁片。
孟玄云:???
一国之君怎么还吃干抹净啊?虽这玉锁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对于孟玄云来说,正好有点特殊意义。
“皇上,这是一位朋友之物,能不能先还臣……”
赵铮听见朋友两字,脸上笑意不觉淡了些,手指尖摩挲着玉锁上的纹路,道:“你若是想拿回去,就尽快入宫来见朕。”
孟玄云眼睁睁看着皇上把玉锁收入袖中上了轿,夏公公朝他略一颔首算作道别,侍卫们抬起轿子,健步如飞。
孟玄云傻站了一会儿,才长长出了口气,一放松下来,腰也酸腿也疼,不可描述的地方更不舒服,往回走了一小步,忽然一股凉意沿着他的腿蜿蜒而下。
小侯爷羞愧难当,天啊,他居然真被皇上给上了!方才情势紧急,脑子里只有一些零碎模糊的记忆,这会儿全想起来了,他不止主动扑了皇上,还紧缠着皇上不放……
只这么一想,腿脚就有点发软,小侯爷生怕被人瞧出来,强装镇定挪回屋,一直等着的孟老太太可算找到了收拾他的机会,挥舞着拐棍迎了上来。
“那人是谁?”
老太太揍完了,沉着脸追问,到底是桩祸事,她想心里有个底。
孟玄云揉了揉肿成一片的额角,老太太得知他是因醉酒抢错了人,居然一改从不往他脸上招呼的习惯,看来真的气狠了。
他不敢告诉老太太他不止抢错了人,还把皇上抢回了家,城北读书人就是他为了应付胡诌的,老太太一个劲追问,孟玄云只好继续给这位根本不存在的人起名字,还得要既好记又书生味十足的。
小侯爷灵机一动:“他……姓梅,名哲仁。”(没这人)
老太太记住了,打算去告诉孟侯,要孟侯备厚礼亲自去拜访梅公子。若非孟玄云是孟凡唯一的嫡子,老太太定要让孟侯废了他犯事的物件,给他长长记性。
小侯爷死都不肯透露梅公子住处,更不肯说自己才是被上的那个,他怕老太太和他爹去找梅公子理论,甚至要废了梅公子,那比废了他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