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酒(2)
骆寻风是三年前来到耘州城的,正遇上衙门有人犯逃脱,慌不择路撞上了他,他顺手三两拳把人打趴了。
知府大人听闻后,礼贤下士,用两坛梨花酿把人骗进了衙门当捕快。
可谁也不知道,把骆寻风留在耘州城三年的,不是知府的两坛梨花酿,而是耘州城里,那个像梨花春酒一般清冽的人。
落日西沉时,骆寻风终于下定决心,去流云山庄找沈止玉道歉。哪怕真要被剁了喂小归,也是自己活该。
他刚想从屋顶上下去,却忽然发现街角有人躲躲闪闪。
燕九飞被流云山庄的人追了几条街了,累得躲在街角气喘吁吁。
他大爷的,这些人有完没完,把城门口都堵了,这下可怎么出去!
他后悔了,不该去找沈止玉麻烦的,那残废真不是好惹的。
他喘了喘气,刚想走,对面屋顶猛地飞过来一个人,一脚踹在他心口上。
骆寻风看着摔倒在地的燕九飞,脸又沉了沉。
燕九飞捂着心口往后退,“你......你也是流云山庄的人?”
骆寻风不说话,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不关我的事啊,”燕九飞被踹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我那天晕过去,不知道你们庄主被谁带走了!我就撒了点药,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骆寻风更气了,要不是因为那药,他跟沈止玉也不会......
他黑着脸,握住了腰间的刀。
燕九飞大惊失色,“真不是我啊!那药比一般的要烈,中药之人神志不清,认不得人的,你们庄主真误会了,不是我啊……”
骆寻风手一动,刀出半鞘。
燕九飞吓坏了,脱口道:“真不是我!我不举啊!”
骆寻风的刀停在半空,“你说什么?”
燕九飞哭丧着脸说,方家的下人太狠了,三个月前被他们打了一顿后,他就再不能人道了。正因如此,他才那么恨沈止玉......
骆寻风沉默半晌,抬起头问:“你想活命吗?”
......
“幻觉?”流云山庄内,沈止玉看着被骆寻风抓回来,跪在他面前的燕九飞,一脸狐疑。
“对,”燕九飞道,“那药叫‘一枕春/宵’,中药之人如临其境,分不清虚实,才会误以为真......”
沈止玉顿了顿,道:“把药给我看看。”
燕九飞:“......跑得太急,药都掉了......”
沈止玉脸一冷。
燕九飞头一磕,破罐子破摔道:“沈庄主,我真没骗您,我......我不举!”
沈止玉:“......”
第4章
骆寻风站在一旁,掌心冒汗。
他在赌,赌沈止玉深信所有的事都只与燕九飞有关,而一旦燕九飞根本有心无力,那一切都是大梦一场便不是不可能。
十五还小,那日找到止玉时又只顾着哭,是自己把止玉抱回来的,又给他擦了身子,换了衣服,没有其他人知道。
而止玉对男子间的欢/爱一知半解,身上的红痕也可以说是药效所致。或许他仍会心存怀疑,可至少那一夜的荒唐有了另一种可能,这便足够了。止玉那么清傲的一个人,又怎能忍受委于他人身下这般屈辱,不论那人是燕九飞,还是他骆寻风。
或许知道了是他,更要怒火烧心。三年的知己好友,却对他存了那般不堪的心思,他该多恼怒......
这样就好了,都当成大梦一场......
可沈止玉还在问:“药哪来的?”
燕九飞:“我师父给的......”
沈止玉:“他在何处?”
燕九飞:“......去世了......”
沈止玉一声冷哼,“来人,把他拖出去喂狗。”
燕九飞慌忙磕头求饶,“误会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沈庄主饶命啊......”
“止玉,”骆寻风战战兢兢道,“既然事情尚有疑点,不如查清楚再说......”
沈止玉顿了顿,问:“你信他说的?”
骆寻风:“......不太信,可他确实......不举......”
沈止玉沉默许久,最后让人把燕九飞关进了地牢。
骆寻风松了口气,一颗心还没放下,就听沈止玉问:“你是不是去过倚竹楼?”
骆寻风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城西的小倌馆吗?
他急忙辩解,“我是去查案!”
然后,他就听见沈止玉说:“我要去。”
骆寻风:“......”
......
骆寻风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带着沈止玉来倚竹楼,还点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倌。
是沈止玉要点的,还说要昨夜刚接过客的。
小倌进来后,一个笑还没来得及抹开,就听沈止玉说:“脱衣服。”
骆寻风:“......”
小倌看着房内的两个男人,心中一声感叹,真好看!
他温顺地脱了上衣,刚要脱裤子,被沈止玉阻止了,“可以了,”他脸色微红,“不用再脱了,站好......”
他抬眼去看那小倌的前胸后背,上面青紫交布,一处又一处,有些吓人。
“你......”沈止玉顿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接完客,身上都会这样?”
小倌点点头。
不一样,沈止玉想,我身上的......是红的......
他不知道,来倚竹楼的客人,不过花钱消遣,大都粗暴,而骆寻风怕他疼,咬都没舍得咬一下。
他又想了想,对那小倌道:“你过来。”
小倌乖巧地走过来。
沈止玉:“摸我一下......”顿了顿,又说,“脸。”
骆寻风:“......”
摸什么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5章
沈止玉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会觉得不舒服,会下意识地避开。
果然,那小倌伸过手来时,他不自觉地往后一仰。
小倌一愣,还要伸手去摸,被骆寻风一把抓住了,“失礼了,他不喜欢别人碰的。”
小倌:“......”
那还叫我摸?
沈止玉也很疑惑,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碰他,可那夜似乎没什么不适,难不成真是一场梦?
双腿忽然又开始疼了,一阵一阵的,像骨头都要裂开一般。
骆寻风见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腿疼了?”
沈止玉咬着牙点点头。
“走,我们回去找程大夫!”骆寻风一着急,轮椅也不要了,把人抱起来就跑。
小倌:“......”
不是说不让碰吗?怎么还抱上了?
......
流云山庄内,程大夫给沈止玉针灸完,跟着骆寻风出了院子。他忧心忡忡,“这毒近日连连发作,怕是快要压制不住了......”
骆寻风不安地问:“若压制不住......怎么办?”
程大夫叹道:“那便只能锯去庄主的双腿了。”
“不行!”骆寻风心如刀绞,“程大夫,您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唉,老朽无能,五年了,也没能为庄主解了这毒......”
这毒太霸道了,当年若不是及时封住了穴位,沈止玉怕是活不到今日。
“姚松!”骆寻风恨不得把这人千刀万剐了。沈十五说,姚松当年是副庄主,为了把流云山庄占为己有,下毒谋害沈止玉。事情败露后他就跑了,流云山庄至今也没能找到那混蛋......
当晚,骆寻风跟流云山庄的孙总管喝了好几坛酒。两人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抬回了厢房。
半夜,“烂醉如泥”的骆寻风偷偷摸摸去了地牢,放走了燕九飞。
清晨,骆寻风刚打开房门,就听见沈十五在院子里骂骂咧咧,“混蛋!坏蛋!不要脸!”
沈止玉坐在石桌旁,正擦着他的软鞭。
骆寻风走过去,假意问了一下怎么回事,得知是燕九飞跑了,也附和着沈十五狠狠骂了几句。
沈十五刷着狗毛,气乎乎道:“再让我看见,我一定让小归咬死他!”
“咬谁啊?”这时,院外忽然翻进来一位老者,笑眯眯问道,“谁惹我们小十五生气了?”
沈十五惊喜喊道:“穆师父!”
骆寻风:“穆前辈?”
沈止玉:“师父?”
穆迟点头:“乖,都乖......”
沈止玉给他倒茶,“师父不是去岑州访友了么?”
“我听说陆知年来耘州了,”穆迟在桌边坐下,“本想把他逮来给你看看腿,可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
骆寻风:“怪医陆知年?”
穆迟:“嗯,他这人行踪不定,这些年也不知道躲哪个山头去了,前几日才有了他的消息。”
骆寻风喜上心头,“他在耘州?可曾在何处出现?我去找......”
穆迟摆摆手,“我找了好几日了,他怕是又走了。”
“师父不必费心了,”沈止玉道,“即便是陆知年,也不一定能解此毒。”
穆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当年你还被姓姚那混账东西扎了一刀,都一脚踏进鬼门关了,老程还不是把你拉回来了。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骆寻风心头一震。
他不知道,沈止玉当年竟还被姚松扎过一刀,性命堪忧到那般地步。
他忽然想起了沈止玉腰间那道刺目的疤痕,陈年旧伤,却如尖刀利刃般扎进他心口。
他心疼不已,艰难问道:“你腰间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沈止玉抬起眼看他,半晌方道:“你怎知我腰间有伤疤?”
骆寻风:“......”
穆迟忽然一拍大腿,“好啊,你这小子,是不是偷看我徒儿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