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Omega不当男人(68)

　　许久没人说话的通讯中忽然传出了盛擎宇的声音。
　　“叫阿拉斯图速战速决！”
　　“怎么了？”雷恩一愣，他觉得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拉尔塔被逼的已经飞离了飞行舰，要进入脱离轨道也只需要再花上几分钟的功夫。
　　盛擎宇急切地说，“这艘飞行舰的动力系统连接着所有的人形机，光处理拉尔塔还不够，要两个一起解决！”
　　雷恩不禁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已经不成样子的飞行舰，“拉尔塔和它是一体的？”
　　“智能系统是一体的，光毁掉一个根本没有用！”
　　“你在哪儿，快出来！”雷恩焦急地说，“我来想办法！”
　　主控室内，盛擎宇紧盯着显示屏，说，“从外面炸不了，要从里面想办法。”
　　不顾通讯中雷恩说了些什么，盛擎宇摘掉了耳麦，回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莱安。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说，“我该怎么做？”
　　莱安对他笑笑，在胸前交叠着的双臂轻轻颤抖着，唇间被他自己咬红了一片。
　　“引爆装置在屏幕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盛擎宇蹲下身, 从显示屏下方的机箱后扯出了几根线。
　　“轻点，”莱安故作惊讶道，“这东西可是很敏感的。”
　　盛擎宇没去理他，自顾自研究着那些线。这是最简单的□□, 只需要将对应的线接好就可以直接产生爆炸。莱安将火|药装进机箱中了, 盛擎宇不知道药量, 但应该是可以将整个飞行舰炸掉。
　　简单的好处是节省时间，坏处是，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跟着这些东西一起被炸成碎片。
　　他很快看好了对应的接线, 将线头小心地放下，站起身来, 看向莱安。
　　莱安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
　　“你到底想做什么？”盛擎宇问。
　　既背叛了安塞尔，又准备将菲利普大公的心血全部毁掉，现在看来他也不是临星系的人, 盛擎宇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Omega到底图的是什么。
　　莱安抿嘴一乐，耸了耸肩没有回话。这个问题他是不会回答的，这一点盛擎宇也很清楚。
　　只是他还记得当初知道莱安失踪时，雷恩失落的模样。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能够帮雷恩将一切都问个清楚。
　　不过他们没时间了。
　　“你走, 还是留下来？”
　　盛擎宇紧盯着莱安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
　　看着地上散落的线，再看看盛擎宇严肃的神色, 莱安咧开嘴，笑了起来。
　　舰外，雷恩焦急地寻找着进入飞行舰的方式。
　　他联系不上盛擎宇了，那家伙把耳麦摘了，那可是他们之间通讯的唯一方式。看着不远处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的敌机，雷恩恨不得把飞行舰炸个窟窿冲进去。雷恩当然知道盛擎宇在想什么，也从不怀疑盛擎宇的行动力。如果他决定要炸毁这艘飞行舰，就一定有能做到的方法。
　　可这太危险了，飞行舰过于巨大，爆炸所需要的材料一定威力惊人，除非提前躲避，否则在其周边的人绝对无法幸免。雷恩想象不出盛擎宇应该怎么做，才能在安置好炸|药后逃离现场。用定时器吗？可他们身上似乎并没有相关装置。盛擎宇天大地大的本事，也无法凭空变出来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
　　他不能让盛擎宇死在这儿。不，应该说，死在哪儿都不行。盛擎宇必须活着。
　　倒不是雷恩自私，只是情急之中他就是这样想的，谁都可以牺牲，但盛擎宇不行。就算要他自己去跟盛擎宇换，雷恩也心甘情愿。
　　但是该死的，他联系不上盛擎宇，不知道那人所在的位置，也就无从将他“换”下来。
　　雷恩在外急得焦头烂额，他发现所有入口都被堵住了，似乎莱安在内关闭了出入通道。唯一能够通行的地方是拉尔塔爬出的洞口，现在两只机甲还在一边打着，雷恩的很小心很小心才能躲过它们那过于激烈的动作。
　　他一面祈祷拉尔塔不要注意到自己，一面向那边飞去。阿拉斯图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将拉尔塔引到了另一个方向，让它看不到雷恩在背后做的动作。
　　洞口不小，雷恩最后试了一次通讯，想着若是再不接通，自己就直接跳进去。谁曾想，通讯刚响了一声，就被盛擎宇接了起来。
　　雷恩忍不住对他吼道，“你在干什么？！”
　　那边，盛擎宇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静静地，像是在听着什么似的。雷恩一愣，随即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通讯里的气氛不太对劲，雷恩能听到从那边传来的淡淡的呼吸声，那是一种盛擎宇特有的呼吸频率，雷恩只要听上几秒就能够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盛擎宇在思考，同时，也在认真地听着雷恩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听别人的声音，雷恩用鼻子想也知道原因。
　　他耐不住，推着操纵杆就要冲进洞口，一边对着耳麦喊道，“我马上过去，你在哪儿？”
　　“别来。”
　　短短两个字，像是钉子一样，将雷恩钉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以后，雷恩陷入了无法忍耐的暴躁之中。
　　“我进去，还是你出来，选一个！”他吼道。
　　“……不许进来。”
　　“闭嘴！”雷恩怒道，“你到底在哪儿？！”
　　“……”盛擎宇顿了顿，说，“我在哪儿不重要，如果运气好，能在爆炸前出来。”
　　“骗子。”雷恩咬着牙说。
　　盛擎宇轻声笑了起来，“雷，你得帮我个忙。”
　　“一分钟以后，我们将切断飞行舰和拉尔塔之间的联系，在拉尔塔注意到之前，你有二十秒的时间将它带离舰体，然后按照原计划，让阿拉斯图把它丢入空间裂缝。”
　　“你呢？”
　　“我负责引爆飞行舰。”
　　“……”雷恩紧皱着眉，“不行，你出来，我去引爆。”
　　“没时间做交换了，”通讯中盛擎宇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乖啊，别任性。”
　　听他这么说，雷恩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他努力压着声音，不让自己带上哭腔，“你是不是，早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不是。”盛擎宇说，“相信我，只是……凑巧。”
　　雷恩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倒计时的声音。
　　他看向另一边的拉尔塔，那巨大的身影好似一堵墙，竖在舰体边缘。一瞬间，雷恩产生了个不太好的念头，他觉得似乎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将这堵墙彻底推倒。这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直接从他的脑海中传到心里，令雷恩的指尖一个劲地发麻。
　　“我做不到。”他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你出来帮我。”
　　“你做得到。”盛擎宇斩钉截铁道。
　　四十秒。
　　阿拉斯图似乎无法完全吸引拉尔塔的注意力了，任凭液体机甲怎么捣乱，拉尔塔也开始左顾右盼起来。他看到了躲在一边的其他机甲，也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雷恩，权衡之后向着雷恩就要走来，被化为铁水的阿拉斯图一把缠住了脚踝。
　　雷恩听到通讯里传来莱安的声音。他有些混乱，不知道这个时候莱安在这儿捣什么乱。
　　三十秒。
　　“阿宇？”雷恩试探性地喊道。
　　“我在。”
　　二十秒。
　　脚边就是洞口，跳下去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但雷恩的目光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拉尔塔的身上移开。阿拉斯图要控制不住它了，雷恩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了飞行键。
　　他应该跳下去的，一如儿时倔强不听话的模样，他不要听盛擎宇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大道理，他要两个人都活着。
　　十秒。
　　雷恩操纵着人形机飞了起来。
　　因为盛擎宇说，如果现在不解决拉尔塔和这艘飞行舰，将有至少二百架人形机投入战场。
　　他得为前线分担压力。少一架人形机，就给前线的士兵多一份生存的机会。
　　拉尔塔甩开阿拉斯图，大步向他走来。
　　“它的核心系统极不稳定！你们得快点！”阿拉斯图说，他迅速重新汇成人形，再次将拉尔塔扑到，却被甩到一边。
　　雷恩咬紧牙关，对着拉尔塔的机身就是一梭子。
　　还在对付阿拉斯图的拉尔塔被打了个愣神，随即抬起头来，看向上空的雷恩。它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喽啰还有胆量向自己进攻，本能地要飞起来去抓，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将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
　　雷恩再次开枪。
　　第三次击中机身之后，拉尔塔开启了飞行模式，对着雷恩直冲过来。
　　在它的双脚离开飞行舰的一瞬间，雷恩听到耳麦里传来极其刺耳的电流音。这是信号中断的表现，不出意外的话，拉尔塔已经和飞行舰断开了联系，而雷恩，也失去了和盛擎宇对话的机会。
　　雷恩心中狠狠地一抽，甩动操纵杆躲过了拉尔塔的攻击。
　　“过来。”他对阿拉斯图说，又一梭子打中了拉尔塔的肩膀。“你说过要送它去空间裂缝。”
　　裂缝在距离他们不到一千米的地方，雷恩左躲右闪地避开拉尔塔的攻击，一面尽力向着那边飞去。阿拉斯图飞来覆在雷恩的机甲上，它在找机会缴械拉尔塔。
　　其他人形机没有飞来，也许是被飞行舰控制住了，雷恩看到人形机内部的通讯请求疯狂地闪烁着，似乎能感受到那边人的惊讶与恐慌。但此时此刻，雷恩却有一股心如止水的架势。
　　飞行舰那边毫无动静，雷恩带着阿拉斯图越飞越远，引导着拉尔塔进入空间裂缝的入口轨道。
　　拉尔塔似乎是生气了，雷恩能感觉到它的目标从“引领部队”变成了“抓住捣乱鬼”，这绝不是大公或者莱安给它变动的目标，这是出于它自己的意识活动。
　　可，那又如何？
　　在即将触碰到裂缝边缘的一瞬间，阿拉斯图忽然对着拉尔塔扑去。直面雷恩的拉尔塔被扑个正着，阿拉斯图像是水一样，飞快地覆盖住了拉尔塔的全身，将它身上的每一处都盖了个严实。
　　拉尔塔挣扎着，但液体材料阻碍了它的视线。雷恩听见阿拉斯图说，“走开！”
　　他立即飞走，从侧视镜中看到被“附身”的拉尔塔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裂缝之中。
　　与此同时，远处的飞行舰，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也请多指教（鞠躬）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雷恩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向着飞行舰冲去。在他眼中, 巨大的飞行舰从内部以缓慢的速度炸裂，坚硬的外壳裂开一条不规则的缝，而后被剧烈的热浪硬生生扯开，碎成一片一片的, 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向四面八方散开。太空中的爆炸发不出声音来, 但雷恩只觉得耳中是一阵阵无法言喻的轰鸣, 震得他浑身发麻。指间抖得厉害，他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操纵杆移到另一边，以躲避正对着他飞来的金属碎片。
　　有什么东西打在他的机甲上，雷恩低头一看, 脑袋里就是“嗡”的一声。
　　那是主控室操作台的一角，雷恩前不久才研究过上面的键位, 现在那台子被炸得没了模样，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棱角。焦黑的台面上，一抹鲜红的颜色在其中显得并不起眼，但雷恩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那是血。
　　台子被撞得失去了飞行的动力, 开始在真空中漂浮，雷恩看了它几秒，而后疯了似的往那堆碎片里冲去。
　　他得找到盛擎宇，是破碎的肢体也好，是残破的衣料也好, 哪怕是只有一根手指，雷恩也要找到他。
　　那是他的爱人啊。
　　雷恩开始在漫天的残骸中寻找，每看过一处, 他的心就冷下一分。手脚早已变得冰凉，背后被汗水湿透了，颈后的发尾刺着皮肤，将那一道齿形的伤疤刺激得生疼。左胸口鼓胀得难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要从出血肉直接飞出来似的。顺着血液，那心跳传遍全身，就连指尖都能感受到血管中的颤抖。那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恐惧，从头上到脚下，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那两个字——
　　不要、不要、不要……
　　他推开眼前的残骸，将归属不明的铁板丢到一旁。他看到了人形机残破的手掌、玻璃渣子和无数的金属残片。残渣呈放射性散在太空中，雷恩一路向着中间寻去，心情早已经沉到了谷底。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他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让他感觉到如此的疼痛，哪怕是动一下手指都能牵动全身的筋骨。但他依旧向前寻找着，一面努力在心中避免去想象那些自己即将见到的东西。
　　差不多找到了头，爆炸源头上的东西早已经碎成了渣，根本没人能从中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雷恩停在中间，愣了好一会儿，才像后知后觉似的，开始往另一个方向找。
　　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原本混乱的出征队伍里，现在只剩了他一个人。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雷恩从未觉得偌大的太空是如此阴冷，又满是孤单。远处的黑暗像是能将他吸走似的，逐渐地迷了雷恩的眼，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转移目光，将视线的焦点定格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片残骸上。
　　然后，他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光泽十分奇怪，像是阿拉斯图身上的材料，目测起来，足有一个人的大小。
　　好像有一桶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雷恩一下子警觉起来，不顾身体上的颤抖，直直向那东西飞去。
　　没有东西能从那么剧烈的爆炸中幸存，即便是阿拉斯图也做不到。
　　雷恩十分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团东西收进了机甲舱。
　　他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那东西身边，伸出手来，碰了碰外壳。很硬，也很凉，透着毫无感情的金属的冷光，在舱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毫无生气。
　　雷恩身体无力，手指在放下的时候不小心杵到了外壳上，骨头像断了似的，被震得生疼。
　　苍白而颤抖的双手在身前绞紧，雷恩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没有找到任何与盛擎宇有关的东西。连一个碎片都没有。
　　为什么。
　　凭什么啊。
　　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在地上溅出一朵无色的花。就好似决堤一般，泪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雷恩喉咙里发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听过的哽咽声，好似困兽的哀嚎，带着浓浓的绝望与痛苦，拼了命地挣扎。他好像被人一脚揣进了满是荆棘的洞穴，被刺得浑身是伤，但最痛苦的并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心里的折磨。左胸口被撕裂了，原本就冰冷的心脏破了一个大洞，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
　　手指不安地抖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但唯一能给予他安慰的人却不在了，雷恩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振作起来。在不受控制的崩溃与绝望中，脑中一个声音却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他现在应该给前线发战报，而不是坐在这里像个孩子似的六神无主。他是一名士兵，只要战争没有结束，他就应该接着走下去。
　　就一分钟。雷恩在心里对自己说，再给我一分钟。
　　他跌坐在地上，双眼目光空洞，不知应该看向哪一处。当初盛擎宇说的“要活下去”仿佛就在耳边回荡，但他自己却没做到这一点。盛擎宇是个骗子，他对雷恩承诺过两个人的以后，却不能保证自己活着逃出爆炸的飞行舰。
　　真逊，雷恩决定以后每一年都要用这件事来嘲笑他，一直要说到老。
　　盛擎宇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特种兵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刚才从座位上摔下来的时候，耳麦被甩在了一边，雷恩将它捡起来，听了听。频道里寂静无声，阿拉斯图也不见了，它和拉尔塔一起消失在了神秘的空间裂缝之中。
　　曾经有人说，只有具有高等智慧的个体才能够保证不迷失在层层交叠的空间中，譬如人类。不知道有一天阿拉斯图和拉尔塔会不会从哪里飞出来，也许就在不久以后，也许，它们永远也不会出来。
　　过度的绝望之后，雷恩缓缓站起身来。他不想去管那个黑漆漆的玩意是什么了，是什么都不重要，就算是炸|药，炸了就好，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而后像有什么抽了他一巴掌似的，雷恩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不能这么想。盛擎宇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想。
　　雷恩凭着记忆搜到了安塞尔部队所使用的频道，发出了求救信号，而后重新回到那东西面前，蹲下身来开始研究。
　　外壳真的很像液态金属，但雷恩不曾见过包裹得这么严实的液态机甲。他知道雪莉的小队在研究能够附着在人体上的液态保护机，在这次的战争中应该会有应用。那是机甲历史上的又一大进步，修曾十分骄傲地对他说，整个帝国除了零号部队，没有人能够研究到这种程度。
　　唐·克里是天才没错，但零号部队里的天才不止他一个。
　　骄傲吗？骄傲是必然的。雷恩从不后悔选择了零号部队作为自己的归属，一如当初安塞尔对他抛出了橄榄枝，他知道，这里是需要他的，而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平台来证明自己。证明给别人看，也证明给自己看。
　　他们能够参战，他们在战斗中能起到与其他士兵相当的作用。他们是帝国的部队，在拥有Omega这个性别的同时，他们也是帝国的骄傲。
　　血是相同的，肉也是相同的，除了特定的信息素，他们和Beta、和Alpha没有任何的区别。
　　安塞尔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向别人说明这一点，在他之前，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在呐喊，在挣扎，在和别人说，求求你们看一眼吧，保家卫国和性别之间，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
　　因为生长在这里，所以想守护的也是这里，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有的人能够理解，有的人则不行。这没关系，只要还有人在抗争，Omega士兵就一定会有被接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