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二三事(39)
在村里人清理菜园的时候,严锐锋出面,跟廖淑芬说了声,把被她家种着的一亩菜地收了回来,然后请赵承怀搭了把手,指点着把菜也给种下了。
两家人的菜园景临没给布置聚灵阵,因为他目前还不知道村里人新种下去的菜的生长速度,就算可以用变异的程度不同当借口,但也不可能就那么巧的关系好的两家人单独不同吧。他家菜地有围墙,所以倒不担心这个。
立秋过后,村里人种下的玉米基本都可以收回家了。这天下午,村里人好多都在田里忙活,一行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忽然出现在了村口,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些人身上还缠着浸了血的布条。当这群人看到村里熟悉的房子后,好多人都激动得忍不住嚎啕大哭。
“爸!妈!我回来了!”
“爷爷,奶奶!”
这些人边走边喊。听见响动的景临从玉米地里钻出来一看,发现好多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是村里在外面打工的人。
被惊动的不止景临一个,在田里忙的人都发现了,当时就有好多人和自家平安归来的亲人拥抱大哭。
“妈!”帮着自家奶奶在地里掰玉米的王文杰扔下背上的背篓就冲向了人群。
“文杰!”一个年轻女人紧紧的抱住冲向自己的儿子,眼泪汹涌的流下。听见怀里儿子的哭声,却从未感到如此安心过,在路上逃难的时候,多少次险象环生,她都怕自己和丈夫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王俊达则搂住自己的老母亲,顶天立地的男儿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看着抱着儿子的妻子,心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感激。
王文杰哭得很凶,他再懂事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男生,也很害怕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持续了快一个月的压抑情绪彻底爆发,势要哭个够才行。
陈雪芳一家也是喜极而泣,她一边搂着一个小孙子,看着每年回来小脸都肉嘟嘟的两个孙子这会儿脸颊都瘦下去了,心疼得很。等问了大儿子一家,再去看小儿子,就见小儿子正拉着一个姑娘的手。
“这是?”她和自家老伴儿对视一眼,他俩都知道自家小儿子在谈女朋友的,上半年就打电话跟家里说过,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小儿子说的那个。
马淳健笑着给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孙莉莉,我之前电话里跟你们说过的。”
孙莉莉精神不济,看起来很憔悴,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她姣好的容貌,自从进了村,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了,但还是努力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出来,“阿姨叔叔好。”
“诶,好好。”陈雪芳高兴的应道,亲热的去拉孙莉莉的手,握在手里的胳膊没几两肉,路上同样没少吃苦。
“都回来了,咱们回家啊,回家就好。”陈雪芳说道,忍不住又抹了眼泪。
结果没走两步,孙莉莉就往旁边倒,马淳健赶紧搂住自己的女朋友。
“她晕了,快背起来去少乾家看看,真是造孽啊!”
好一通兵荒马乱,刚回来的一家人还没来得及放松的心又给提了上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村里一个老太太把回来的人都看了好几遍了,也没见着自己的儿子,拉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走的小伙子:“张凯,我儿子高卓呢?”
被问的张凯面色一滞,看了看对方黑白的头发,说:“我不是很清楚,曾婶儿你去问其他人吧。”说着,也不顾曾婶儿的追问,提着自己包裹,拉着自己的家人急匆匆的走了。
剩下曾婶儿面色发白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唉……”赵承怀遗憾的摇摇头,看张凯的神色就知道高卓出了事了。村里回来这么多人,今天也没心思继续忙活了,回家把背篓放下,就往赵少乾家走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赵少乾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从外面回来带着伤的几个人都坐在里面,没有伤的人也被家人拉过来让把把脉,问问该怎么补身体。
而之前晕倒的孙莉莉,一个是她被这么久的奔波给累的,一个是她怀孕了。
现在未婚怀孕,奉子成婚的人太多了,赵安国面色没什么异常,给孙莉莉把完脉,对陈雪芳道:“怀孕一个多月了,胎像有点不稳,现在开始注意一下没什么大问题。怀胎前三个月本来就不容易,他们还一路艰辛的走回来,她是个坚强的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有福的。”
听说自己要当爹了,马淳健当时就没反应过来,还是陈雪芳推了他一下才醒过神儿,然后紧张的问赵安国:“叔,麻烦你多费费神,该怎么给她们母子养身体给我仔细说说。”
外面,马淳康正在给马仁善等人说他们一路的情况。
当时他们和王家强一行人遭到巨蚁的追击后,好些人都走散了。他带着自己的妻儿和弟弟在一辆路边的车里躲了一阵,和荒山野岭没啥区别的大马路上也不知道怎么找人,更不敢大声的呼喊怕再惊扰什么东西,就只能继续往回家的路走。
幸好当时他们走的时候,准备了好多份地图,每人身上都装着几份,所以也不愁找不到路。马淳康一路走还一路做了标记,希望伙伴们看到能追上他们。当时从路霸手上抢到的食物他们还没来得及分就走散了,食物都被王家强那一伙人拿走了。而路上,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吃的,经过的城市被变异植物侵占,完好的商铺几乎没有,想找到一点吃的非常不容易。而那些变异植物大家也不敢随意触碰,水也不敢乱喝,在路上他们就看到过好几例因为饥饿而捧着路边野果吃了之后中毒死亡的人,也看到过因为实在口渴去喝了城市里喷泉里的水而被里面的寄生虫瞬间吸成人干的人。
像他们这样徒步回家的人路上有很多,几乎只要遇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发生流血事件。赶路的疲惫,行走在草木从里的恐慌,饥饿,缺水,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得紧紧的,一点小小的口舌就像能引爆油桶的火花,为了一口饱肚子的食物甚至能杀掉一个人。也有的人丧心病狂,为了发泄狂躁绝望的情绪而对赶路的人肆意砍杀。当时他们就躲在旁边看着有人疯了一般杀了不少人后被其他人联合起来杀掉了。
麻木,冷血,疯狂。
还没回到村里的时候,他们感觉自己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直到再见到亲人,他们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马仁善听得两眼通红,拍着大侄子的肩安慰道:“回来了,你们回来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曾婶儿问:“高卓呢?”
“高卓在这儿。”手臂吊着布条的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矿泉水瓶。
中年人正是刘英华的丈夫马大壮,他把矿泉水瓶捧到曾婶儿的面前,面色沉痛:“走散的时候,高卓当时和我们父子走在一起,我们甩掉了巨蚁转头又遇上了变异的羊群。高卓太惊慌了,他惊动了羊群,羊群比我们都高,其中一只跳起来的时候踢了他一脚……对不起曾嫂子,我没把高卓给你平安带回来。”
高卓被那一脚直接踢破了内脏,当时就不行了,马大壮为了救他也被伤了手臂。然而高卓还是没救回来,高卓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看着小辈自己面前死去,他无能为力,自己也很痛心。不忍高卓客死异乡,马大壮和儿子马明亮把路上车子里的汽油搜集出来,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将其焚烧,把骨灰带了回来。
没想到眼前这个瓶子里居然装着自己儿子的骨灰,即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骤然听到高卓的死讯,曾婶儿也因承受不住差点跌到地上去,她被周围的人扶住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她一把抱住瓶子痛哭起来,丈夫早死,从此后她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即使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但不论在哪里,儿子也是她的全世界。现在儿子不在了,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