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渣狐今天掉马了吗?(32)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荒谬的想法——景原,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那个人?
若真的只是面容相似,天下和景原生得相似的也能寻上一些,可以前他却不见路修远对谁这样上过心,还为了救他,耗费那样多的妖力。
这是一个只亏不赚的买卖。
既要分出一部分妖力去抵抗天地能量的侵蚀,还要牺牲一部分与天地能量融为一体,再慢慢炼化为他人所用,到头来他什么好处也没有,反倒要损失数百年的妖力……这样亏本的事情,路修远这样精明的人为何会做?
纵然元润已陷入了昏迷,身体依旧本能的紧绷起来。
那股子精纯的水之力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向来不喜旁人的妖力进入自己体内,灵魄会本能的抗拒,可当这水之力浸过他的身体,慢慢将那狂躁的、暴虐的、横冲直撞的天地能量包裹,慢慢引导着他们丝丝缕缕修复着破损的经脉时,元润竟生不出一丝抗拒。
也许是路修远的动作太过温柔。
也许是元润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抗拒。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人额角的冷汗渐渐消了,紧蹙的眉头也慢慢平复,原本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一点一点恢复活力。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些陈旧的、破损的经脉慢慢被修复、强化,甚至注入了新的力量,那力量原本是摧毁他的,现在却为他所用。
他身上的衣物、凌乱的湿发在妖力的作用下很快烘干,江游之猛然发现,露出了额头的少年人眉心光洁如纸。
“修远,景原他——”江游之喉结上下滚动,若之前他的猜想还仅仅只是猜想的话,现在几乎已经能确认了,瞳孔不禁放大,“你不要和我说,景原就是‘那个人’?”
虽然路修远嘴里一直说那人死了,可江游之认识他那么久,怎么会不清楚路修远对那人是什么感情?他可是光看到狐狸都会行为异常,一想到那人就要犯病的疯子!
也是他蠢,若真像路修远说的,那人是他亲手所杀,又怎么可能留一个与他相似的景原在身边?
喉间的酸涩就像是路修远的心,那颗曾经支离破碎的、鲜血淋漓的心。
他哑着声音,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有死。”
“怪不得……怪不得……”江游之敲了敲眉心,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其实你早就怀疑景原是那个人对不对?你知道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痕迹,所以想要确认一次,对吗?”
江游之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可是再转念一想,又有新的疑点跑了出来。
“不对啊?”他嘶了一声,“如果说景原就是那个人,他为什么不认得你?难不成是因为你的面具?也不应该呐,若真的和你有过那般情缘,怎会因半块面具就认不出你?他在你面前的那些举动,还有根本认识你的神态可不像是装的啊?”
抚在少年眉心的手缓缓收起。
他现在是那么乖巧、那么天真的躺在这里,可在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那些谜团几乎要遮住他原本的那张脸,让路修远再也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路修远摇了摇头,“我也在寻找答案。”
他想知道元润为何会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想知道元润为何会忘记一切。
可是现在,别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路修远再一次抚上了元润的脸,虔诚的、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的鼻子。
“回来就好。”他轻声道。
还在为这件事费劲脑子的江游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的头还因为方才思虑过多有些疼,听到这句话以后愣了愣,手指轻轻压着太阳穴扯了扯嘴角,默默走出了房门,还替二人将门关了起来。
“……”江游之站在门外叹了口气,“感情果然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还是一种让妖变蠢的东西。
那人带着这样多的谜团回来,路修远是疯了才留他在身边。
-
元润做了一个梦。
他和一个看不清身影的少年并肩走在长街上,灯笼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漆黑的夜晚被点亮,他满心欢喜地扑向了一旁抱着稻草靶子卖冰糖葫芦的青年,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满心满眼里都是欢喜:“给我买这个!”
他看不清少年的脸,却奇异的感受到了少年好像很无奈的笑了笑,而后穿过了那些或是苍老、或是年轻、或是欢笑、或是笑闹的人潮走向了他。
少年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声音里带着妥协:“我给你买了糖葫芦,接下来你可不许再买别的东西了。”
梦里的元润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不多了。”
元润看了看那一串串饱满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外裹了一层淡黄色的、晶莹剔透的糖衣,就算站的远,那香香甜甜的味道也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看了看糖葫芦,又看了看少年,最后叹了一口气,噘着嘴扭头就走。
“阿润!”他听见少年叫他,可是他心里委屈走的极快,并没有理睬他。直到少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拽住了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串沉甸甸的糖葫芦。
元润愣了愣。
“你吃吧,钱省一省还是够的。”少年表情时冷的,话语却是柔和的,他有些别扭的看着发呆的元润,不自在看向了别的方向,“不是喜欢吗?怎么不吃。”
……
画面很快变了。
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两位少年挤在一张小桌子前,你一个我一个分享着为数不多的馄饨。
“谢谢你,阿润。”向来寡言少年在烛火中看向身边的人,“我本来……还以为这世上全都是那些可恶的人。”
“可恶?”元润看见自己放下了勺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却很快被他藏在了眼底,“你以前遇到过很过分的事情吗?”
少年人想要摇头,可眼前的人是陪他走过三年孤苦的人,是他最最信赖的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很多妖……想要找我,他们对我别有所图。”
元润撑着下巴柔柔的问:“他们都是坏蛋,你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就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任何人你都别信。”
“不。”少年嘴角弯起一条好看的弧度,“我信阿润。这个世上,我只要新任阿润一人便好。”
……
待到画面再次轮转,整个画面都被血色染成了狠厉的红色。
“咳……”少年咳嗽一声,嘴里的血便涌出更多,可他就像是看不见自己的血,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颤抖着紧紧握住了那只用尖刀刺穿他心脏的手,“为、为什么……”
他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猩红的血,直将他那张俊美的脸染得狼狈,下巴和脖子上全是粘稠的红。
画面慢慢向上挪,元润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是他握着尖刀狠狠扎入了少年的心脏,面上的笑容疏离而陌生。
“为什么?”梦中他的声音都变得十分冷漠,尾音有些上扬,带着骄傲和对少年的不屑,“笨蛋,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他抽出了尖刀,汹涌的热血不断向外流出,将少年人干净的衣裳染得脏污不堪。
那个生着和元润一模一样的脸的人,看着手中的尖刀挑了挑眉,慢慢勾起嘴角:“好奇怪,没找到呢。是不是埋得很深,还要再挖深一点?”
那张稚气的、天真的的脸笑着,嘴里却说着最残忍的语言,而后他猛地俯下身,轻轻将少年人拥在怀里,凑在他耳边柔柔的说:“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下一刻,尖锐的刀再一次刺入少年破碎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狠辣且冰冷。
……
路修远发现,少年睡得并不安稳。